新夫郎一身和柳书涵相似的衣服,妥帖着身形,若是站在柳书涵身边,当真是匹配的紧,头上没有盖头,却有个伞形的发冠,细细密密小珍珠穿成的流苏遮挡下来,合着一层红纱,盖住新夫郎的脸。这世界叫这东西华盖,意思是华盖当头,鸿运当先。娶夫郎如娶一宝的意思。可比乡下人讲究多了。
新夫郎刚下轿子,喜嬷嬷又是一声喊:“当家汉子迎娶新夫郎喽!”等着柳书涵过来把人迎进瑞安茶楼,当是过了门。
但他声音刚落,人群里忽然一阵嘈杂,一声杀猪一样的大叫叫的人心一个激灵:“等一下!”
万大掌柜一颗心终于放在肚子里面,抹了一把头上虚汗,少爷终于来了。
昨晚上说好了要来抢亲,万大掌柜当夜叫了人,一大早他过来瑞安茶楼蹲点,让曹睿陪着少东家。然而花轿绕着临安城开始转,王云达没来,宾客都来齐了,王云达还没来。眼见着小哥儿要给人领进门了,万大掌柜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他少爷头一次看上的小哥儿啊,这都快成为别人的夫郎了,他少爷怎么就你不着急!?饶是久经商场不动如山的万大掌柜都快急红眼了,就差拿着菜刀自己上,终于听见声儿了!
万大掌柜两手抓着身边福临门伙计,感觉自己的心脏快不行了。
现在这可是一梭子买卖,事情成不成就看现在,少东家来了,福临门明儿就办喜事,少东家不来,那王云达娶夫郎还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这关键时刻,万大掌柜也忍不住心焦。
一个人扒开人群喘息如牛,一手伸向新夫郎:“不能成亲!”万大掌柜心刚放下,猛的又提了起来,他偏头一看,他爷爷的!这怎么是曹睿喊的话!?
万大掌柜忍不住了,一声大喊:“睿小子,少东家呢!?”
“后面呢!”
万大掌柜当下扬声道:“福临门的!还不赶紧给少东家开道!?”
三四十号小厮仆从开始清场,将一群来观礼的往边儿上推,一品茶楼名声在外,来观礼的也都是有些身份的,挨了推挤,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鸡飞狗跳,咿呀乱叫。
有人不满道:“少东家本事呀,面子比谁都大,您一来,我们都得让道啊。”
“少东家可不就是排场大么,来观礼还带着三四十号人,这是观礼呢,还是来砸场子呢。哎呀,你踩到我了!”
王云达听了一晚上书,天将亮才睡,今早上就起晚了。他眼底下还有黑眼圈,一路狂奔,衣服都没穿好,一身紫袍子半挂在身上,身后二喜给他拿着碧玉簪子,一叠声的喊:“少爷,先把头发挽上,咱这披头散发的不合适!”
夫郎都要跟人跑了,谁还管的了合适不合适!?
顺着仆从给清出的路就要跑到瑞安茶楼前面,那边柳书涵沉不住气了,抬步往新夫郎那去。曹睿先急了,两步上前拦住柳书涵,道:“请公子先等等。”
柳书涵冷声道:“怎么爷带自己的夫郎进门都不行了!?”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王云达终于冲了过来,摊在自家小厮身上喘成个狗,万大掌柜眼睛冒火,围着王云达团团转,就等着王云达说点什么。
人群安静下来,似乎也在等着看王云达演一出怎样精彩的戏。
王云达终于喘息顺了,眼神忽忽悠悠的往新夫郎身上瞧,好半晌,抬起一只手,那手像是被狂风吹过的小香葱,颤颤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对曹睿招了招:“睿小子,回来,咱们是来喝喜酒的,你挡在人新郎官前面,算怎么回事儿?”
曹睿眼瞪成个铜铃。看王云达像看怪物,又看看已经停下转圈的万大掌柜,掌柜的脑子已经死机了。
昨晚上不是说好了去抢亲?还叫了三十多号人?怎么他们就变成观礼的了!?夫郎不要了?小哥儿不抢了?
二喜眼睛一红,欢欢喜喜跟着抢亲,结果他少爷又不抢了,高高吊起的心啪叽摔地上,二喜哇的一声哭出来,簪子往王云达身上一扔!
“少东家,我再也不跟你好了!”转身跑了。
二喜是个汉子,就是人长的小,乍一看像个哥儿,他这一声叫,周围不少人都误会了,看王云达的眼神都不对了。
那边王云达已经休息好了,自个儿理好里衣,穿好外袍,头发他不会梳,就那么散着,全没有他平时的孔雀开屏样儿。
王云达道:“睿小子,还傻在那干什么,还不回来。”
曹睿傻不愣登道:“少东家,我们人多,抢得过他......”
“抢什么抢!”王云达道,“爷不是昨儿就说带你们来喝喜酒吗!?”
转身又去看柳书涵:“起晚了又心急来观礼,现下这模样让你见笑了。”
新人拜堂,送入新房,一套程序走下来,王云达果然只喝了个喜酒,还喝的挺高兴,期间和柳书涵干了两杯,庆祝柳书涵娶了个好夫郎,要好好待人家。
曹睿都看不过眼了,他是知道安恬的,对安恬印象好,就格外想看他和少东家喜结连理,结果却是安恬和别人成了亲。
傍晚的红霞染了半边天,衬得这一场喜事和美圆满,似乎就该是这样。
只有二喜在临安别馆的小花园哭成个泪人,慨叹他少东家好容易有的一段姻缘就这么没了。
王家的功臣他当不成了,还要被打二十大板。
第88章 恬哥儿,嫁给我吧!
当天去瑞安茶楼观礼的人都说王云达得了失心疯。
“怎么会, 福临门的少东家仪表堂堂, 有次宴席我可瞧见了人, 谈生意不比他那掌柜的差。”
“嘴儿甜,会讨人欢心,这临安城的小哥儿哪个不想嫁他,这城里有小哥儿待嫁的人,哪个不想招了王云达做哥婿!?”
“那是你没瞧见他去瑞安茶楼观礼的样。”
“人不是解释了么, 那是他心急去观礼。”
怎么可能?
众人没往那边说, 酒楼生意和茶楼生意搭不上什么边儿,从来没听说柳书涵和王云达关系怎么好。这怎么就急上了。
二喜捉了小戏子审问:“是不是你头一晚跟少爷说了什么龌龊事,吹了枕边风, 叫少爷好好的小哥儿都不要了?”
小戏子吓得快哭出来,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小的哪儿敢。那晚上小的什么都没做, 少爷让小的给他说了一晚上书, 小的现在嗓子还疼呢。”
二喜眼睛还红着:“说谎也不说个像的,你是个唱戏的,会说书吗?少爷想听书, 还用的到你说?”
小戏子一个脑袋磕下去:“请您明鉴啊,少爷确实叫小的说书来着, 小的不会说,少爷还说我说的不好听。”说的不好,还不让他停下, 他又惊讶又害怕的说了一晚上, 后来不害怕了, 倒觉着,这少爷不是傻得吧。
二喜瞧小戏子不像说谎:“说的不好听,那就下去练,王家现在给你一口饭吃,但饭也不是白吃的,伺候不好少爷,王家也用不着你了。”
二喜还在悲愤呢,王云达又出门了,去的还是柳书涵的府邸。
二喜坐不住了。
小哥儿没嫁人,往那跑就跑吧,小哥儿都成了人家夫郎了,还跑什么跑?
二喜不高兴,又不敢指着少东家鼻子骂,就跑去找万大掌柜。
“万大掌柜的,求你给指条明路,少爷这是怎么啦,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往人柳府去呢?”二喜抹抹眼睛,憋屈的又差点哭出来。
万大掌柜作为福临门的总掌柜,在哪个福临门分店都有专门的书房,甚至书房摆设都基本一样,方便万大掌柜使用。
万大掌柜正指挥曹睿收拾东西,新来的账本一摞摞的规整好,包在布包里,送到外面的马车上。
“放心吧。”万大掌柜道,“少东家有少东家的想法,咱们不必替他操心。”
二喜道:“哪儿能不操心,现在那安恬都嫁给别人了,少爷还眼巴巴贴上去,这能不操心吗?”
万大掌柜慢条斯理道:“谁说安恬嫁人了?”
“这不是都说么?那天我们还去观礼了......”二喜话忽然卡了壳,瞪着一双眼睛问,“万大掌柜,你这话什么意思?”
万大掌柜笑成弥勒佛,道:“少爷要干什么,你就让他去,不用管他,我回折阳城了。”
昨天万大掌柜也是急懵了,喝喜酒的时候也想抓着王云达捶两下,可等新人拜堂,小哥儿两手撑地夫夫对拜,他就觉出点不对来了。
二喜昏头昏脑,隐隐约约明白点儿什么,又抓不到思路。只能目送万大掌柜圆圆胖胖的身体下了楼,出门走了。
提了三个礼盒去柳府,这次王云达却不是来找安恬,而是来寻柳书涵的,柳家的红绸子还没拿下来,四处张贴的喜字晃得人眼花,柳书涵从月亮门拐过来,隔着老远,王云达直接道明来意:“安恬呢?”客套全都免了。
柳书涵笑了笑,在他家大厅主位上的雕花椅子上安安稳稳的坐下,道:“安恬把所有的产业给了我,让我在喜帖上写他的名字。”
王云达道:“你阿爹不是让你娶安恬么?”
柳书涵笑道:“我阿爹让我娶安恬,也是让我娶安恬的产业。”虽说一起长大的情分也有,但那兄弟情分并没到成为夫夫的地步,何况他也有喜欢的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