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介之脸色有些不好,“颜桐, 你来找我,我很感谢,但是你也没必要刻意侮辱我……都是同行, 谁没个失手的时候。”
“感谢?”颜桐望着徐介之,缓缓地念了一遍,忽地笑了起来,“您老人家的感谢,我可要不起哪。”
徐介之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用你那锈掉的脑子好好想想,”颜桐轻声说道:“无冤无仇的,我闲得发慌大老远跑过来救你?”
徐介之猛地从榻上支了起来。
“——你知道了?”
颜桐后退一步。
“四五个月前你阴了我一道,这几个月来,你心里想的都是这事儿吧?所以我稍微试探一下,你立刻就招了。”他摇了摇头,轻轻说道:“真是可怜,好不容易下了手,还是摆脱不了阴影。”
“——你到底想说什么?!”
颜桐唇边重新浮起淡淡的笑意。
“我想说,我既然查得到你,也查得到另一个姓徐的。我知道这事儿总部不会管,没关系,我自己有手,我自己管。”
徐介之反而镇定了下来,“你尽管告去好了。”
颜桐笑了一声。
“不过违反了快穿总部的保密条例而已,真追究起来,能有多少责任?至于看到的人心里怎么想的,那是他们自己心思龌龊,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说的对不对,徐兄?”
徐介之紧紧抿着唇,一个字都不说。
“当初给我下套的时候不是挺聪明的,现在怎么傻了呢?”颜桐望着他,惋惜地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去起诉你们违反保密条例?反正证据都有,再找人帮你们宣传一下,你家里那位这辈子的事业就算到头了吧?”
他说着伸出手指,在刀上轻轻弹了一下。
刀身震响,音极清越。
颜桐看着徐介之,轻轻说道:“要不我们再查一查,看还能挖出来多少东西?”
徐介之看着他,忽然拔出贴身的匕首,反手扎进自己胸口,强行脱离了世界。
颜桐站在晨曦里,望着榻上三皇子的尸首,唇边终于浮出一丝冷笑。
——事态正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如果徐介之能在回源世界之前多想那么一点儿,没准就能猜到他手里其实什么证据都没有——可惜得很,那姓徐的就是没这个心理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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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桐离开萧王府的时候,正好碰到从皇宫里出来的盛应闲,身后跟着何云和一小队骁骑卫。
“怎么样?”他放慢了骕骦的速度,与盛应闲并驾齐驱。
盛应闲道:“陛下今天早朝,什么事等他们朝过了再说吧。”说着压低了声音,附到颜桐耳边道:“伤的很重,刺杀的是个高手,现在只能靠我用内力给他续命。”
此刻天刚放亮不久,沿路行人稀少,只有早点铺子的伙计们忙忙碌碌地准备着。颜桐信马走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终究是和西京城格格不入,于是向盛应闲提议道:“城墙上转转?”
盛应闲欣然答允:“好啊。”
一群人在城墙下分别——颜桐和盛应闲上城头散步,何云则带着他的骁骑卫出城回军营。
城头风大,因为是秋日,显得尤为高旷。颜桐问城楼上的军士买了坛酒,先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才向盛应闲道:“我准备回去了。”
盛应闲问:“徐介之呢?”
“回去了。”
盛应闲点点头——以颜桐的业务水平,徐介之回不去才是不正常——然后问道:“那你就这样把骆红眉丢在这里?”
颜桐望向他:“我还没问你在皇宫里怎么样。”
盛应闲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
“也是。”颜桐说着又仰起头喝酒,“按你的说法皇帝也活不了太久,新君登基之后肯定也是拿萧王没办法,就这样僵着呗。”
盛应闲问他:“你怎么知道会僵着?”
“大周最精锐的兵马都在萧王手上,新君根基未稳,正面对上,没多少胜算。”颜桐远远地看向城外,说道:“但是萧王背后还有北蛮,背腹受敌,不会全力对付大周。”
“……那你呢?”
“看着混吧。”颜桐随口答道。
“我是问你,”盛应闲看着他,加重了语气说道:“和我。”
颜桐偏过目光,试图扯开话题,“金河去找棋盘寨了,也不知道——”
盛应闲:“你又想撩完就跑。”
颜桐:“……”
他想了想,道:“任务世界中任何行为都不能代表宿主本人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盛应闲已经抢过了他的酒坛,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一手扯住颜桐衣襟,把他仰面按在了城墙的垛口上。
颜桐伸手往城墙上一撑,刚想起身,盛应闲另一只手紧跟着扳住他下颔,低头吮住他的唇,把那一口酒硬往他嘴里灌去。
颜桐紧闭着唇,侧身想躲,被盛应闲用膝盖顶住了他小腹。
他顶得很深,颜桐背后又被城墙硌着,只好再往外侧了侧头,低声道:“你先……放我起来……我背后有伤……”
盛应闲咽下那一口酒,望着他说道:“任务世界的行为不能代表宿主本人的意志。”
颜桐:“……”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作完。
他扭头避开盛应闲的目光,低声道:“盛应闲!”
颜桐不喊这一声还好,一喊,盛应闲就觉得一股邪火蹭地冒了上来。他决定不能让自己一个人这么狼狈,于是膝盖顺着颜桐小腹滑了下去,挑逗地蹭了蹭。
颜桐:“盛!应!闲!”
盛应闲觉得他再喊下去可能会出事,毕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要考虑一下影响……于是伸手捂住颜桐的嘴,把他从垛口上拉了起来。
颜桐瞪了他一眼,然后“嘶”地一声,伸手揉了揉背后。
盛应闲走过去,“压到哪儿了?”
颜桐抓住他的手比划,“这儿。”
盛应闲有点怀疑,“这儿?”
“对。”颜桐说道。
说着抓住盛应闲的五指骤然用力,同时脚下猛地一勾,一闪身,将他右手反在背后按到了地上。盛应闲刚想挣开,颜桐膝盖已经顶住了他腰眼,防止他发力挣脱。
盛应闲:“……”忘记这人打架喜欢使诈了。
颜桐觉得报了源世界里被盛应闲怼到床上之仇,深感心旷神怡,故意低下头,让头发垂到盛应闲耳边,“……盛兄?”
他这话故意说得妖娆缱绻,气息轻轻吐在盛应闲耳畔——盛应闲耳根立刻很不争气地一热,身上跟着起了反应。
颜桐很满意这个效果,轻轻说:“你耳朵红了。”
便在这时何云匆匆跑了上来,“大当家的,圣旨——喔,打扰了!”
颜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边整理衣着,一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地向何云问道:“什么圣旨?”
何云深深吸了口气,“……给你平反。”
他注意到颜桐神色,一口气说了下去,“陛下今天早朝之后,将萧王谋逆之事昭告天下,定罪了一批两辽将领,给你升了个官,然后……”他说着又偷偷瞄了眼颜桐,见他神色不动,这才继续说了下去:“然后宣称纪将军通敌叛国,准备举行三司会审。”
颜桐恍惚了一下,“……他人都不在了。”
何云见丝毫没有惊讶之色,反而惊讶了起来,“你早知道?”
“知道什么?”
“纪将军……那啥。”
颜桐转头望向城下,“……不算太早。”
何云自然听过自家寨主的出身背景,一直引以为傲,只是这事实在太突然了,让他措手不及……不过他想到这件事影响最大的还是骆红眉自己,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咳了一声,道:“传旨的人没找到你,我代你接了一下。”
“嗯。”
“过段时间你可能还得去东北。”
“这很正常。”方轻词也从地上爬了起来,道:“之前整你的是萧王,跟你打的是青州军;如今青州跟两辽都叛了,只要把罪名往萧王头上一推就能给你洗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能激励士气,何乐不为?”
颜桐终于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呢?”
方轻词愣了一下,“什么然后?”
颜桐望向远处,悠悠说道:“叛军平定之后,皇上还敢用我吗?要知道——”他说着笑了笑,“我师出叛逆纪仁,不守军纪的事做过一打,后来又跑去棋盘山当土匪——你要是皇上,你敢用我吗?要不是萧王带着两辽边军造反,我一进西京就得给关进天牢。”
他转过身看着方轻词,发丝被风拂起。
“我以前只觉得将军手段厉害,私下做了那么多事,位置还是很稳,而且几十年来骗过了所有人……现在自己到了这个境地,才知道若是不想把命交到别人手里,就没有选择。”
何云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场不该听的谈话,于是退远。
颜桐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又看向方轻词。
盛应闲问他:“真要这样?”
颜桐答道:“我只能做到这样了。反正以骆红眉的武功,他不愿意,走掉就是。”
盛应闲忽道:“这不是你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