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少年问。
“……没事。”男人定了定神,扭头接过冰凉的金属表链,低声说,“还好你在。”
“我会一直陪老师到最后的。”
少年笑着用手指撩了下男人柔软的耳垂,见旁边正在用导航找路的柴林投来一抹余光,他立刻清清嗓子,倒有些一本正经起来。
“小薇说,这个表是她爷爷的遗物,虽然很有纪念意义,不过就算传下去,收藏价值也没有你送她的那只高。”殷送说,“陀飞轮也不是什么表厂都能做出来的,你换过来,值吗?”
男人沉默地用拇指摩挲过光滑银壳,眼眸里有微光浮现。
“不管是我准备的怀表,还是薇薇爷爷的这只怀表,在她眼里,与钱无关,这是两份值得珍重的感情。”
他打开表盖,神态变得柔和起来:
“这份情感,我会好好珍惜。”
少年琥珀虹膜澄澈至极,他看着男人表情逐渐晴朗,不自觉地也露出点笑意,黄昏余色在眼睫尖闪烁,不再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鬼屋的场合】
殷送: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但跟老师在一起很开心。
殷白:躲在这里蹲阿谢。
游薇:哇这里好多血啊!哇它怎么动了?!啊有个好可怕的大叔过来了!
柴林:我没有紧张,我没有怕,我说真的——什么人?!【掏出□□
殷早:林林像松狮一样,真可爱【笑
第76章 part.76
“吴医生,先生的检查结果如何?”
“没有大碍,只是这几天先生饮食不太规律,你要注意一下。”医生翻开页脚标注,神态严肃,“千万别搞得像上次那样,胃出血了才来找我。”
“是,我知道。”柴林担忧之中又松了口气,“主要是先生一大早就觉得腰不舒服,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哪里不舒服了,所以我才……”
“嗯,还有一点也要提醒你。”医生黑色眼瞳冷不丁地看过来,“房事要有节制,先生虽然已经痊愈,但还是经不起随便折腾,小心一些没有坏处。”
柴林还未出口的问题像被塞子堵住,两颊燃起熊熊红色,张了半天嘴都说不出话,只能目送医生淡定地提着医药箱走出长廊。
他发了会儿怔,听到房间里先生的轻唤,连忙推门进去,却见那人正在茶座前摆杯子,旁边壶里的水噗噜噗噜冒着泡,已经开了。
他连忙走过去,用毛巾包着壶柄倒出茶水,按照以往这人泡茶的习惯洗好杯子,又点了水,这才把杯子放在碧水粼粼的紫砂狮茶座里,盯着那水雾没说话。
“阿谢说了什么?”绸面唐装的男人用细长眼眸看向他,“有心事。”
“吴医生说您的身体没有大碍……”
他说到这里,自觉有些说不下去,心里头藏着的某些念头不由往外冒,思来想去,他鼓起勇气看向坐在梨花木靠上的男人,问了想问许久的话:
“先生,我们做的时候,您真的有…有感觉吗?”
殷早本露出认真神态,等听全了问题,他先是愣住,然后突然笑出声来,笑得猛拍木靠扶手,前仰后合地停不下来。
柴林茫然地看着自家先生的动作——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笑成这样。
“……过来。”
慢慢收住笑意,殷早朝站在桌前的男人招手。
这人听话地走到他面前,习惯性蹲下,便被他一把捧住脸。
他们对视着,殷早用纤瘦指尖碰了碰男人发红的耳根,俯身在其上浅浅一吻,温柔道:
“很有感觉。”
那一刻,柴林觉得就算去死,也无憾了。
……
吴谢在客厅里遇到带着廖武义匆匆赶来的殷送。
当年尚是唯诺少年的人,现在已经变得能够独当一面,长成了他所熟悉的青年模样,此时见到他,青年原本冷肃的表情一变,乍然绽开笑意,又很快收住,走到他面前低头叫了声:
“老师。”
两人几乎平视的身高很是晃眼,廖武义适时问道:
“吴医生,先生的身体还好吗?”
“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腰有些不舒服。”医生温和回答,“我已经给先生针灸过,他在房间里,你们上去吧。”
“廖叔,你先去吧。”青年说,“我很久没见老师了,想跟他聊一会儿。”
廖武义理解地点点头,带着人转身上楼。
殷早身体康复以后,开始大刀阔斧地拆除殷白当初安插在各处的钉子与势力,廖武义和肥四在其中出力不少,殷白死后,殷早将各方权利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肥四当初还妄图夺权,结果深陷一桩极为蹊跷的经济纠纷,最后被问债人拖死在大街上,从那以后,廖武义就没有再用“早早”称呼过殷早,而是跟他们一样,改叫先生。
殷早说柴林是一只没了主人就会乱咬的恶犬,而廖武义又何尝不是,表面上不声不响,实际上是能把整个人囫囵吞下去的蟒蛇——只是当主人随时捏着他的七寸时,便像宠物蛇一样乖乖趴在地上,不露出毒牙罢了。
男人的视线不过在离去那人背后绕了圈,就转回面前人身上,客厅里没有闲杂人等,殷送满脸阳光灿烂地拉住他的手,低声道:
“我正打算见了父亲就来找你,怕来晚还特意把事情往后放——真的好险,差点错过。”
“什么事这么着急?”
吴谢没有急着挣脱对方,而是褪去清冷表象,笑吟吟地看着面前青年:
“让我猜猜,想请客?”
“只猜对一半。”青年从怀里掏出张亮闪闪的金卡,“我约了市中心顶楼的法式餐厅,明天晚上七点半,恳请老师赏光。”
“好啊。”
男人正欲接过金卡,却发现青年紧紧捏着卡的另一边,琥珀眼瞳像胶水般黏着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明天晚上七点半,老师一定要来。”
“怎么。”吴谢笑,“有惊喜要给我啊?”
“是,有惊喜要给你。”
见男人郑重其事地把金卡插进钱夹里,青年终于坦然地松了口气,不等对方多问,就在廖武义的催促下扭身上楼。
“多大的人了,做事还这么急急忙忙的……”
男人摇头轻笑,拇指摩挲过内袋钱包。
就在这时,电流经过,脑内电子音突然响起:
“宿主,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五月二十日,520。”
就算吴谢再迟钝,再不明白,也大概知道殷送明天要给他什么“惊喜”了。
他下意识收紧了装有钱包的内袋,又觉得自己有些谨慎过头,不由好笑,走了几步,却在空旷里清晰地听到来自胸腔深处的心跳。
咚咚、咚咚。
犹如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让全身上下所有感情沸腾成粉色气泡。
“0001。”他说,“这大概是,我经历的全部世界里……”
最圆满的一次了。
……
七点半,是夏日晚霞将散未散的神秘时刻。
云像剧烈燃烧的火焰,一寸寸被暗夜余光吞噬,吐出,翻涌出丝丝缕缕紫色的雾——热烈且疯狂地拥抱末日终点。
医生对着金属镜面整理袖扣,确定自己形象没有任何问题以后,他暗自遏制住过于强烈的心跳,摆出一本正经的态度,在“叮咚”声里跨出电梯。
走廊里没有开灯,唯有缠绕的星星灯像地灯一样向黑暗深处指路,吴谢有点想笑这种土味浪漫,但想到这里是出自青年之手的精心布置,他微微弯了弯眼角,忍不住流露出温柔神色。
他在这个世界等了六年,把所有陪伴都给了那个拥有琥珀眼瞳的少年,悉心照料,日夜相对,奉上毕生温柔,如果说什么是他内心深处的完美终结,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星星灯指引他走入充满神秘星空的花房,当推开玻璃门的霎那,他嗅到属于玫瑰的芳香——满室红玫瑰堆积在散发柔和白光的球体灯下,红艳艳铺了满地,踩进去时甚至觉得地板柔软,厚厚堆积的玫瑰花瓣简直砌得让人不忍心随意踏坏形状。
花房除却令人眼花缭乱的大量红玫瑰,只有一张摆在拱形花架下的餐桌比较引人注目,上面竖着个“快来看我”的小牌子,牌子下放着心形盒子,用蓝色丝带精心系好。
吴谢走过去,按捺着嘴角笑意抽开丝带,打开盒盖,发现里面只有一封叠好的手写信。
他打开信纸的瞬间,有个声音适时响起。
“When I consider every thing that grows,Holds in perfection but a little moment.(我观察万物之生长葱茏璀璨,可惜那些华美只是昙花一现)”
男人夹挟纸页的手指停顿。
“That this huge stage presenteth nought but shows,Whereon the stars in secret influence comment.(宇宙舞台上只有一幕幕表演,真正牵引的星宿却隐而不见)”
那阅读的声音优雅而低沉,陌生却又熟悉。
“When I perceive that men as plants increase,Cheered and cheque'd even by the self-same sky.(我发现人犹如草木茂盛可观,阻挠与支持来自于同一苍天)”
脖颈微微扬起,因痛苦而僵硬的脊背逐渐直立。
“Vaunt in their youthful sap, at height decrease,And wear their brave state out of memory.(少年风光无限暮年百病缠身,黄金时期的记忆全部被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