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它的宿主……
“说起来,有个事要问你。”吴谢说,“未解锁事件的内容会根据剧情变化吗?”
“这类事件跟普通事件性质一样,不会。”
“那么,我如果不收集线索直接达成未解锁事件,会影响通关吗?”
“不影响,宿主可以正常通关。”系统说,“只是因为信息收集不足,宿主无法拿到下个世界的任务奖励,比如药品武器等。”
“无所谓。”男人露出笑容,“总算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
……
彦松再来时,正是风高月晦的深夜。
牢房内黑雾沉沉,但披着洁白囚衣那人,似也不曾好眠,只睁眼望着天窗外一点星子银烁,盘膝而坐,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对于忽然而至的火光,他露出的讶色甚浅,在看到来人以后,就连那一点讶色也消去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
来人语气温柔,青丝只用单簪挽起,一副便装出行的模样,并不嫌弃牢房草席的尘灰,撩开下摆便从容坐下,促膝与他靠得很近。
吴谢听这话觉得好笑,不由回道:
“殿下深夜来访,却问罪臣为何不睡?”
或许是意识到这句话的确问得奇怪,青年飒然一笑,没有在这种小事上纠结,只道:
“换了往日,我这时已经歇下了,之所以来看你……”他微微一顿,拂袖摆手,两个杵在门外,明显不是天牢狱卒的守卫便整齐退下,他这才继续道,“是因为睡至子时,我做了个梦。”
“梦?”
茶壶冰凉,但牢里也别无它物,吴谢沉吟着给对方倒了冷茶,正想将这话仔细揣摩一番,那人却膝行几步,忽然将双臂撑在他身侧,前倾过来,迫得他不得不稍稍后退,忍不住望进对方那沁进夜色的漂亮眼瞳,忽然想起以前陪客户去古董店淘过的一枚金纽扣。
那是一对镶在半臂上的琥珀金扣,火灾的缘故,衣服残絮中只剩这枚嵌着琥珀的纽扣,擦净以后,被烈焰灼烫过的痕迹虽然仍在,与焦色相倚的剔透蜜色却显露出如紫翠玉一样逐次渐变的神秘。
动人,更有种残缺的美丽。
“你在看什么?”这人故意压低声音。
“……”
男人并未接茬,眨眼后轻声道:
“只是在想,殿下做的究竟是怎样的梦,以至于特意来天牢里见罪臣,还挑得是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姿势。”
“是啊,是一个怎样的梦呢?”对方行为越发放纵,得寸进尺地用额尖抵住他的,只听得一声鼻息间发出的笑,嘴唇迎上潮湿热气,“梦见你给我吃了很好吃的东西——白色的,有点冰,有点甜的东西,你还记得吗?”
吴谢微微张大眼睛,系统在他脑子里疯狂拉警报。
“不记得了吗?”
青年往右稍稍倾头,静静地看着他。
“记得的。”男人回应道,“是白薯。”
拉着警报说要告男主性骚扰的系统瞬间安静如鸡。
“那年初雪下得早,文华殿很暖,但二哥不允我进去,罚我在殿外听书。”微凉的指自衣领缝隙贴上灼热胸膛,这人自顾自讲起来,语气里透着一丝浅薄的可怜意味,“寅时的风最冻骨了,你那日迟到,寒日里跑得头顶生烟,像个炉子一样,也被学士罚在殿外,随手就把短裘给了我。”
男人仍端坐着,白衣已被伸入的指掌扯松,他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别样的专注,眼瞳中只装着面前这个与他呼吸交融,行事无忌的人。
“你从家里捞了块白薯当早膳,即使抱着也还是凉了,我们一人一半靠在石阶上吃,你偎着我,很暖。”
丝织布料滑溜溜地顺着男人的腰擦过,指节在其后背交叉锁住,青年俯身抱住对方,弓起的脊背看上去多少有些脆弱,他像冬日里无法独自御寒的旅人般紧紧埋入这人温度偏高的颈窝,安心似地轻声道:
“就是这样,跟梦里一样。”
他本以为这就是今晚的全部,一个不被推拒但也不被接受的现实。
可那人却抬起宽大而干燥的手掌,以温柔的姿态将他轻轻环住,像安抚般梳理他肩后青丝,彦松不敢动弹,怕惊醒这种罕有的温柔,也怕鼻尖酸涩会蒸进眼眶。
他觉得自己真是发了疯。
招供那日不过是计划中原定的一环,却让他见到吴谢平素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
面色苍白的男人无意识咬着面颊垂下的一缕发丝,神色被遮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若换作旁人,他是绝无兴趣的,但因为被这样对待的人是吴谢,他便忍不住上前用玉片撩开那些障碍,想看个清楚明白。
对视瞬间,彦松看清楚了对方眼里的欲望。
带着点孤傲与不屑否认的坦然,就这么施施然传递出极为张扬的意思。
——我要你。
尽管这人掩饰的很快,再抬起眼眸时也只剩公事公办的态度,但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并且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坚冰压制下逐渐开裂。
——啊,这也是另一种可能呢。
这么想着,他忽然洞悉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求。
他的恩人,他的盟友,他的臣属,他的……这个于他而言具有多重意义的人,不该被框限在俗世规定的身份里。
碌碌廿三载,现在才意识到还有这样的归途。
不过,也不迟。
……
怀中人已安眠,吴谢指尖勾起掌下青丝,借烛火观察其上流萤微光,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睡是不可能睡了,今晚要做的事还很多。
他也只能贪这一时之欢。
再到明日,只恐——
故人陌路。
第43章 part.43
那晚,彦松到底没能睡个好觉。
他走后不久,身着飞鱼服的佩刀武官出现在天牢之中,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与男人身形肖似的“囚犯”。
吴谢等的人,终于来了。
……
东宫未歇,兵甲俱开。
宫变持续整整三日,从外城杀入内城,又从内城杀出,却最终止于五城铁骑之下。
京畿万户,门窗紧闭。
喊杀声从天昏喊至天明,随着朝阳东升,逐渐熄灭在天地交界的一抹光线中,最终消弭成了若无痕的雾,只余满地赤红可循其踪。
文华殿内,太子已持剑自刎,殁于御案之下,圣贤画像沾满血迹,殿内彩纱飘摇,山文甲鳞片在光辉映照下闪闪发光,男人手持雁翎刀,刀尖朱色犹如泪滴。
他望着站在彩纱中的人,神色沉沉。
兵甲犹带杀伐之气,尤其处于对峙之中,便更具象化这种肃杀,刀锋相对,却无人动手,甚至连呼吸都显得如此轻微,细不可闻。
“殿下。”或许是一夜未眠,男人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干哑,“得罪了。”
“得罪?”
撩开彩纱的手依旧挟着那枚方形玉片,彦松从迷雾中走出,露出饱含深意的笑,问道:
“吴指挥使,太子如今已经伏诛,你殿外排布的十万甲兵却迟迟不撤,到底是想救驾——还是想弑君?”
“卑职只想护殿下平安。”锁甲发出细响,吴谢抱拳,“此处嘈杂,请殿下移驾景阳宫,待卑职将这些杂务处理完毕,自当向您请罪。”
青年唇角笑意于是褪去,甲胄染血的士兵迅速迈进,哗啦啦将他围住,男人叮嘱道:
“殿下千金之躯,勿让人伤了他。”
一众甲士领命而去,逆光之中,吴谢却与那瞥来的漠然视线对上,琥珀如蜜,却已不复昨夜澄澈,纵使心底慌如擂鼓,他也明白,事到如今,是不可能再回头了。
同披山文甲的白亭匆匆而入,恰与缓步走出的彦松擦肩而过,这两人相遇时只微微一顿,便从彼此脸上看到洞若观火的了然。
只是这种了然里,掺杂的情绪千差万别。
“大人,六殿下已在外等候。”
白亭持剑拱手,男人眉宇间因情而起的一丝犹疑顷刻消弭于勾起的眼角,瞳如点漆,掠出冷光:
“带他进来。”
不多时,白亭便带进来一人,只是此人实在与传言中翩和有度的六皇子出入甚大。
半身泼血不说,竟然仅着里衣,连发冠都不见了,倒还余一根龙形簪挽着,看上去像是从尸体堆里刨出来的,完全没有皇子该有的仪态与气度。
他眸色承其父兄,初阳照射下犹如闪闪发亮的金琥珀,透明度极高,仔细看下来五官与彦松也有几分相似,却雕琢得更为精致柔和,失了轮廓上的硬朗线条以后,漂亮得让人眼睛发花。
老皇帝毕竟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无怪乎会这样宠爱他。
“你叫什么。”
高大的男人正叠起经筵留下的白棉纸擦拭刃片殷红,斜睨而来的眼神比刮骨刀还冷,薄唇轻启时,透着股天生的凉薄感。
簌簌响动间,这位被丢在地上的皇室贵胄些微吞咽唾沫,来不及生起呵斥的情绪,就被立起的刀面给晃了眼。
“彦,彦安。”
他终究还是忍着屈辱给出回答。
“彦安。”这人似含着一股气在齿间厮磨,“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刀锋在彦安面前划过,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杀死,却见白亮刃尖指向古漆桌案,其上静呈一卷黄色圣旨,有朱砂渗入绸内,由红转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