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悲天悯人,常常跟我们说,平民生存不易,要我们平常行事莫要扰乱市井,惩恶行善,行善积德……”
展放听了这话不由得微微蹙眉。
一个土匪,悲天悯人?行善积德?
……他这是想做什么?
高惭向展放透露了几处飞虎寨的据点,他们所处的茶馆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茶馆、客栈、杂货铺子……这些据点表面看起来毫无关联,任谁也想不到它们的背后竟是土匪在经营。
灌了一肚子茶水,展放回去之后,在自家院外的巷口,果然发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见展放看他,他假装在那玩耍,并不离开。
展放假作不知,回去后嘱咐阿贵但凡出门必要带着小黑。
阿贵虽然担心小黑会跑丢,可看少爷脸色,最后还是应下来了。
令展放没想到的是,与高惭说了加入飞虎寨之事后,他的生活并未有变化。
高惭仍旧时不时来请他出去玩乐,与他谈一谈山寨生活的经历,再就没有其他了。
监视他的眼线也依然没有撤走,想来他还处于入伙的考察期。
展放放平心态与高惭相交,除了必须出门,其他时间他都闷在家中,日日练武不辍。
一个多月过去,鬼仟所存的兽血用尽,而展放的血炼之法也开始出现成效。
血炼之法是用兽血精华配合药浴,以外力从外而内激发身体潜能,展放自日日浴血,力气与体力逐日增长,而且就在最后几次药浴时,一股气感从丹田内感而发。
虽然这股气不知是不是内力,也无法操控,但是展放还是十分兴奋。
见家中诸事平顺,他兴冲冲来到阴影小界面,找出任务委托。
“这个可确定是无主小世界?”
展放指着光屏上的任务委托列表,询问零九。
他说的是一个位面之主寻找开荒者前往一处小世界开荒的任务委托,任务完成奖励是看完成度给予不同额度的能源币。
零九点点头,“这种委托,对方没有必要弄假。”
展放呼出一口气,整了整衣服,确认手腕上的树藤手环里面两张卡牌好好呆在里面,然后踏入了光门。
*
“呦……总算醒了!”
展放睁开眼睛,尚未观察四周,先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
紧接着,一名头须花白、身着一套破烂道袍的落魄老道士进入他的视野。
老道士端着一只缺了口的瓷碗,颤巍巍扶起展放,将碗口递向展放唇边。
这是一碗米汤,米应该是陈米,熬煮出来的米汤味道有些霉味,汤水清的能看清楚碗底的米粒。
展放略略咽下两口便住了嘴,还给老道士。
“老丈?这是哪里?”
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破庙中,宝相庄严的神像颜色斑驳,胳膊缺了一块,除了神像这座庙里没有旁的,只有展放身下躺着的稻草。
老道士将展放喝剩下的米汤一口喝掉,吧唧吧唧嘴巴,有气无力地道:“这是即遥城城郊的荒庙,我外出回来正碰到你晕在庙口,就把你弄了进来。”
“唉……外面疫病蔓延,饿殍遍野,小子,这一碗米汤已是我老道之所有,下一顿还不知去哪里找去……”
老道士唠叨一通,然后拢了拢破道袍和衣躺下,不过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展放定睛看过去,果然,这老道士面如土色,颧骨高高突起,两颊深深凹陷,怕是已经饿了许久。
他刚从家中吃了晚饭,腹中还饱饱的,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应该喝下那两口米汤。
展放站起身,此时他身上穿着由系统提供的作战服化成的破烂中衣,旁边有老道士给他披上的一件半旧道袍,便伸手套在身上穿起来。
这件道袍穿上袖口短了一些,有种捉襟见肘的寒酸感,但是展放并不在意。
他起身走出庙口,从外面看,这处荒庙更加破败,像是百多年了都无人打理修缮一般。
荒庙四处都是黄土,一阵阵清风吹过,黄色沙土就沸沸扬扬。
而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天色阴沉沉的,衬托得这里更加荒凉。
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不仅仅是人影,就连动物、植被都没有,可称得上真正的不毛之地。
展放举目远眺,凭展放的目力,只隐约能从黄沙中看到远处有几户低矮的土房。
他碰了碰左手腕,卡牌辅助系统伪装的树藤手环发出一道暗色流光,关于这个小世界的几点情报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里是穆雨国,类似于展放所在的现实世界那般的古代小世界。
穆雨国多雨,一年中至少有三个月是雨季,气候湿热。
只是这一点在十年前突然发生剧变,从多雨变成了干旱,而且是一年更比一年旱。
几年过去,大部分优良的水田变成了黄沙之地,再无法种植任何粮食作物,百姓生活日渐艰难。
去年起,每到雨季都会连下两场大雨,众人以为苦尽甘来,干旱的灾荒终于要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然而没想到的是,紧接着而来的是疫病横行。
到如今,世人中约莫有半成的人感染了疫病。
感染疫病的人,身上长有紫色瘢痕,身体虚弱,只能呆在家中,无法劳作,这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就是雪上加霜。
这十年间饿死、病死的人不计其数。
皇族、官府尽可能地施粥施药,然而依然杯水车薪,距离皇城越远的城池农庄,情势越惨烈。
这些就是给出的全部情报了。
展放蹙眉,这样的小世界会有有价值的资源吗?
他的手指下意识搭在树藤手环上,想将药师鬼仟唤出,可是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暂时不动,先探明这里情况再谈其他。
日头一点点西沉,展放趁着还有最后一缕光线,赶紧回到破庙中,在老道士背后的稻草上躺下,合上眼睛渐渐睡着。
……
“道长——”
“道长——!快救救我家铁蛋啊!道长!”
展放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
庙门外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哭喊声,由远及近,展放赶紧去推老道士,想叫他起来。
“老丈!老——”
他的动作蓦地顿住。
手掌下老道士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展放伸出手指抵在老道士的鼻端,对方早就没了呼吸。
“道长!”
老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庙门,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道长!求求您了!救救我家铁蛋吧……”
展放收回手,看了眼地上长满紫斑的小孩,不忍地道:“婆婆不要嗑了,道长昨晚就已经仙逝了。”
老妇人抬起头,花白的头发乱蓬蓬,脏兮兮的脸上被眼泪冲出两道明显的泪痕,她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愣住了。
她喃喃道:“不……不……怎么可能……”
“都怪我……”
老妇人再次哭起来,“都怪我啊!”
“铁蛋……我的铁蛋……都是我啊,我昨天不该拒绝道长的……”
老妇人抱着失去意识的铁蛋悔恨得痛哭不已。
从其破碎的话语中可以拼凑出,昨天老道长饿得受不住,前去讨一口吃食。
老妇人为省下来给自己的小孙子吃,便拒绝了,老道长没有逗留便走了,可谁知晚上小孙子疫病突然变得严重,整个村子里唯一的村医早已经病死,老妇人情急之下记起来还有荒庙里的老道长懂些医术。
却没想到……老道士死了。
铁蛋在这时咳嗽了一下,老妇人抹着眼泪拍拍铁蛋的胸口,她突然看到展放身上的道袍,连忙膝行上前,抓住展放的袍角,乞求道:“小道长,你快给我家铁蛋瞧瞧,他,他这是咋的了……”
“这……我不懂医术。”
展放心有恻隐,可是他确实不懂医术,在蛮荒小世界中,他与鬼仟相处的那段时间,多少耳濡目染几分,基本能够确定鬼仟的治疗技能对这种疫病之症怕是也无能为力。
老妇人失望至极,抱起孙子,小声喊着“铁蛋”的名字跌跌撞撞地离开。
展放叹了口气,找了几块尖角石头,在荒苗后方的黄土地上挖了个坑。
他年纪小,不太懂后事应该如何安排,此时此刻又只有他一人,只能先粗浅地挖坑将老道士埋了。
在垒起的坟头上压下一块石头,展放给老道士磕了个头,然后起身,一点点走近村落。
他忙活了大半日已然又饿又渴,只能去村子里看看能不能要点东西垫饥解渴。
村子中的房屋空了近三分之一,每一户人家房门大开,窗户紧闭,有些未曾感染疫病的人坐在外面院子里,个个有气无力,一副没有希望的样子。
见到展放这个外人,众人也无动于衷。
只有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孩好奇地远远跟着展放,展放一停下来,她便不停地打量他。
“小道长,你可会驱鬼?”
见展放看自己,小女孩鼓起勇气问道。
“驱鬼?”
“是啊……我娘说今晚上会有鬼敲门,让我不要出门呢。好可惜,晚上东坡那里听说能摸到长虫,长虫烧起来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