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夜宾客皆宜的宴席完毕后,江楚水亲自把关渭城送出门外,夜色寂寥无垠,玄月高高挂起,熏黄亮色照着湖泊泛起银白涟漪。
关渭城在踏出府门前停下步伐,伸手把江楚水的兜帽拉上来盖住他的头,黑色的斗篷兜帽边缘毛茸茸的缝上了软软的兔毛,兔毛呈白色,一圈厚厚的缠绕盖在江楚水的头上,显得他脸庞更加白璧无瑕,眉目如画,整个人出尘脱俗,脸上的细小绒毛在月下的黄光照射下都能清晰可见,脸非常白,趁着两颊都似染上了熏红,让人一看就舍不得离开视线。
关渭城深深的凝视着他,心中有无数话涌出想与他长说,到了最后都只融在了一声叹气声里,借着他的兜帽隔着东西轻轻抚摸上了他的脸:“回去吧,外面风大,不要再送了。”
江楚水眉眼弯弯:“城兄慢走,夜里黑,早些回府洗漱休息。” 江楚水的音容笑貌似雪胎梅骨,别具一格,就像他的人,谦谦君子,暗香疏影,骨子里有着一股傲然清气,让人不禁想认识他,折服在他名下。
“楚弟……”关渭城不舍得与他离别,他这几日心里转过无数的念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有多么煎熬。
江楚水一边推他走,一边笑他:“想不到你也像小娘子一般扭扭捏捏。”
江楚水难得一次与他顽笑道:“娘子,可是舍不得为夫啦,快走吧,过几日为夫给你下贴约你去游玩。”
听到这句话,关渭城猛地睁大眼看着他,眼上似能冒出火焰,在夜色里像是一头饿狼盯着食物护食一样望着他,视线既放纵又任性,深处还带着一丝不曾发觉的恐惧,凶狠的视线使得江楚水慌张的退了一小步,像是迷茫的小鹿,感觉自己像是唤醒了某种恐怖的野兽,茫然的在丛林中等待被咬杀的厄运。
关渭城双眼直直忘着他低头的眉眼,想把他的轮廓深深印在脑海里,带着光晕光洁的额头像是在像他索吻,他突然之间就涌起一股冲动,不知道哪里来的巨大勇气,上前满满的一把抱住措不及防的被喊出了声音的江楚水,双手用力揽住他的腰线,身体放肆的贴住了他身体的热源。
“我走了,楚弟。”关渭城在他的耳旁低低的呼出气息,颤着抱过他的手,用强大的意志力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迅速转身离开。
江楚水都还没来得及感应这个转瞬即逝的拥抱,只能目送关渭城的离去,耳边软肉还在不习惯的微颤,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炙热的呼吸吹过自己耳旁。
翌日
天色微凉,早晨雾气消散,阳光正慢慢的撒在院落草木之上,点缀点点星光。
有些紧促的步伐打破了江楚水寂静的院落。
从人进来的时候江楚水还歇着身子歪坐在塌边看书。
“世子,宫里传来旨意,宣你入宫见圣,王妃已经准备妥当了,特意吩咐小人前来喊世子准备出发。”
江楚水早有预料,不紧不慢的放下了医书,吩咐道:“叫点波进来替我更衣。”
“是。”
第10章 帐中香(十)
现在是文武百官下朝的时间,侧边的几个宫门口,穿着制服的官员断断续续的走出。
大半年前,仁帝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黄袍加身,坐上皇位。
仁帝登基后,娶了承恩候的嫡长女应氏为继妻,封做皇后,同时大赦天下,庶民与官员大酺三日。
仁帝以俭养德,兢兢业业,时常处理政务,批改折子到深夜,也一改先皇七日一朝的习惯,让权臣三日便上朝一次。
马车慢悠悠的从南大门侧边的入口进去,绕到了专门停车位置才停下,一个马脸太监早早的就带着一帮人侯着。
守门的值班侍卫也过来帮忙。
从人把周氏和江楚水搀扶着下马车,守门的侍卫分别派人去拉马。
太监笑着走前请安:“奴婢安福海给王妃,世子请安。”
王妃周氏:“不用多礼,起身吧。”
安福海又说:“陛下下了口谕,特意派人遣了撵轿来接王妃与世子,所以奴才今儿早晨就带了人来侯着了,就盼着王妃与世子到来。”
宫里行事慎言慎行,进了宫门只能步行,所以周氏听到这番话后,对他笑道:“陛下有心了。”
安福海恭敬的说:“请王妃与世子上轿。”
江楚水走到他要上的轿子旁边,两个轿奴都跪伏在地上,后面的人双手举过头顶把轿尾举高,以方便乘轿人踏入。
撵轿底盘高,位置也宽,江楚水穿着一身锦衣玉袍,重重相叠,美则美却非常累赘,一个黑脸侍卫瞧见了他的情况,就主动上前过来帮他。
侍卫在他面前单膝跪下示意江楚水踩着他膝盖上去。
江楚水也不矫情,顺着他的意,踩住他的膝盖一用力,很快脚就登上撵轿,却又因为身子失去平衡,不小心的佛过侍卫的脸,抓住了他的肩膀。
跪着的侍卫只感觉到自己鼻翼,唇边似错觉一般擦过一个冰凉纤柔的触感,舌尖也不小心被划过,还残留一种奇怪而香涩的味道。
侍卫抬头,恰好看见江楚水给他一个感激的笑。
刹那间,侍卫就涨红了一张脸,而且越发有越来越红的趋向,他傻傻的抬头望着江楚水的笑容,侍卫本身就长得黑,若不是他脑袋熏热得很,也不会让人察觉出他的脸红。
江楚水看着他憨厚的模样,抿嘴轻轻笑了出声,眼波横注,浅颦微笑间却带着股勾人的气息。
侍卫看得心里砰砰直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成大人,成大人。”太监轻轻推了把黑脸侍卫。
侍卫被推得回过了神,突然发现四周奇异的安静,才发现到,因为自己呆若木鸡的原因,他忘记起身了,还挡住了将要起轿的轿子的路。
侍卫一惊,惊慌失措的起身子,同手同脚的挪开步伐,脸上又窘又急,眼珠再不敢嫖向江楚水,低着头手足无措的说:“我……我……对不起,失礼了,我……”
安福海:“不打紧,快起轿吧,这误了时辰就不好咯。”
随后,抬轿的太监稳稳的抬起周氏与江楚水,轿子分别向两个地方前行,江楚水先行往御书房面圣,而周氏就去太后宫殿等待江楚水。
撵轿徐徐前行,安福海是御书房的伺候太监,所以他就在江楚水轿子后方跟着。
安福海回头悄悄看向还在往这边投向视线的黑脸侍卫,脑海中转过江楚水那张笑得风华绝代的脸,不禁心中一叹,要不是他是个无根之人,恐怕看到的瞬间都会晃了神了,安福海喃喃自语:“不得了咯……”
轿子行进得又稳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江楚水就到了御书房前方。
江楚水在门口下了撵轿,就有一个太监下了阶梯过来引他:“奴才给世子请安,世子爷,陛下在里面等着了。”
江楚水对他点头,跟着他进入殿内,刚踏入门口,就闻到殿中有股淡淡的熏香漫延,带他的太监干脆利落的打头跪下:“陛下,永城郡王世子到了。”
“嗯,退下吧。”帝王温和的声音响起:“楚水,向前来。”
江楚水走进去才发现,殿内除了远端坐着的帝王,案下还分别坐着两个陌生人,他一走进去两人便抬头看向他。
江楚水被其中一个目光盯得汗毛竖起,浑身发冷,等他顺着这个视线望过去的时候,此人已经收回了视线,只看到他垂着脸,虚望着地下,正侧着身子背着他坐着,不太像是朝廷官员,长发随意束起垂到身后,簪着竹钗,几缕发丝吊在脸边,显得整个人风流尔雅,真不像是刚才发出热烈凶狠视线的主人。
江楚水不再多看,在殿中恭敬的跪下对着皇帝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江楚水没有见过仁帝,不过他知道仁帝今年二十九岁,比较年轻,而且当年还是他父亲永城郡王扶持的仁帝登基。
“刷”的一声,御前链子被撩起,仁帝站起身子走了出来。
而下面本是坐的两人看到仁帝起身也跟着站起身子。
“起来吧。”仁帝开口叫江楚水起身,手中摸着一串檀香佛珠,眼睛很是直接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楚水,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叹道:“表弟果然身如玉树,一表人才,貌似潘安。”
江楚水客套的回他:“楚水配不得陛下高赞。”江楚水一直在辽水养身体,没考科举,也无出身,只是他只有庶出的姐妹,而无庶出的兄弟,所以他便是他父王唯一的儿子,领了世子的头衔。
他清楚的知道他这次是进京为质的,他父王永诚郡王割据一方,势力庞大,在京城的仁帝当然放心不下,即便是永城郡王当初是扶持着他登上皇位,但待天下大势已定之后,这头一个让帝王坐立不安忌惮的就是永诚郡王。
仁帝笑着说:“难为你一直在辽水,朕知道这次是你第一次出游,来到京城就别回去了,你会喜欢上这里的,这儿什么都有,想要什么表哥给你寻过来。”仁帝说话语气都是长辈的口语,脸上带着笑意,不似作假。
仁帝接着又说:“朕听说你身子骨弱,这不防事,多锻炼锻炼就会好了,朕过几日要去围场狩猎,干脆把你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