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竹示意珞瑜松开紧抓着自己的手,然后含糊不清的唔的一声,算是承认了她说的话。
珞瑜刚才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冰凉凉的,还不住在颤抖,她很害怕吧,把自己交出去不是更痛快些吗?为什么还要费心思保护自己?
“珞瑜果然聪明,方才也算有惊无险。”云清寒关上大门,走到他们身边,笑着说。
他们难道不应该立马赶自己走吗?做什么还是都是一副轻松模样?
“阿音,别怕。”云清寒摸摸他的头,安抚道。
“你今日起最好能认真练武,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便跑吧,我可不帮你遮掩了。”珞瑜戳了戳沈韶竹的额头,嫌弃说道。
沈韶竹抬头看了他们兄妹二人一眼,又忍不住想到,自己如果真的能一直留在这里……
沈家他不想要了。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话,沈韶竹不敢相信的握紧了拳头。
怎么可能,不止沈家是他的,沈家所有人的命也是他的,他要谁生便生,要谁死……便死!
“沈音,隔壁那婆子太烦人,若不是她吵吵嚷嚷的,那两个人怎么会来,咱们去吓吓她。”
听到珞瑜这话,云清寒脸上的笑一下散去了,他训斥道:“你先摘人家的花,现在倒还怪起人家来了,不许拉着阿音瞎胡闹!”
珞瑜赧然,却还是趁着云清寒转身去厨房的空拖着沈韶竹换了衣服,去隔壁偷了人家新酿的高粱酒,两个人躲在院角,把一坛子喝了个干净。
沈韶竹从前在山庄时也应酬过几杯,但今日被珞瑜灌着喝了大半坛,还是有了些醉意,再看珞瑜脸颊酡红,神色恍惚,已经醉了厉害了。
叶徙没想到自己一会功夫没看见,那两个刚刚病好了的兔崽子居然就醉成了烂泥。
谁要我这不省心的妹妹,赶快娶走吧!
叶徙胳膊差点断了才把已经倚着墙开始打盹珞瑜拖回房间的床上。
再出去找沈韶竹的时候,沈韶竹还坐在墙角,他听见云清寒靠近,突然抬起头望着他笑了,
然后偏着头,神秘兮兮的问道:“我有个主意,你想不想听?”
云清寒看他是真醉了,蹲下身,把胳膊撑在膝上戏问道:“什么主意?”
“等我杀了沈云柏,带你们回风凌山庄。”沈韶竹眼睛亮晶晶的,等着被夸奖。
“……你可知杀人是件大事?”云清寒本以为他要说什么孩子话,哪想到沈韶竹张口就要杀人。
“咦……杀人再容易不过了,哪里算大事呢?”沈韶竹有些想不明白。
“阿音,我们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去杀别人!”
云清寒斥责道。
沈韶竹听他语气严厉,心里觉得委屈,又不愿意他生气,忙问道:“你做什么就生气了,别人都杀人,我为什么不能杀人?”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我知道你心里不想杀人的。”
沈韶竹听到这句话,突然把腿一缩,抱住膝盖,带着哭腔道:“我不想杀她的……小时候她待我极好的……”
云清寒以为他是喝醉了胡言乱语,拍拍他的背,哄道:“阿音是乖孩子,别怕,我唱曲给你听。”
“我不是阿音,我叫沈韶竹,你不许忘了。”沈韶竹揪住云清寒的袖子,认真告诉他。
云清寒温柔一笑,点点头道:“好,不会忘。”
韶竹,韶颜稚齿的韶,竹苞松茂的竹。
第30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10
喝酒那日,沈韶竹不仅说要带云家兄妹回家,而且还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云清寒,他不知道自己是真醉了,还是生了多余的妇人之仁。
云清寒第一次救他时,沈韶竹曾拟了一个计划。从前在家,父亲看他小小年纪手段狠辣,怕他大了不走正道,又怕庶子惦记庄主之位,就将沈家先祖流传下来的剑谱《凌云决》一分为二,前半本给了沈韶竹,后半本托师弟叶沧辞保管,准备等沈韶竹弱冠之后再传授给他。
叶沧辞这人在父亲面前一副正派模样,其实早就不知沾染了多少歪门邪道,沈家易主,他拿着剑谱躲得远远的,只怕还觉得这出大戏不够精彩。
这人素来最爱美人,只要皮相好,也不管是男是女,先私藏在后院再说。
沈韶竹头一回见云清寒时,便知道用他去换剑谱是一定会成功的。
若是没有后半本剑谱,自己只怕不能夺回沈家,所以绝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坏了大事。可是……
当天夜里沈韶竹悄悄从床上坐起来,转过头去看睡得安稳的云清寒。乌云笼月,云清寒的眉眼不甚清楚,沈韶竹不由自主离他近了些,更仔细的端详他的脸。这个人手无缚鸡之力,被叶沧辞欺负的时候会哭吧?可是哭了又怎么样……对方不会停手,或者还会更粗暴的去吻他的脸,他的唇,还有……
沈韶竹把目光移到了云清寒的衣领上,慢慢伸出手,轻轻拂过他的颈项,到了那衣领前,停顿了一下,正要伸进去,却像突然醒悟一般,猛得把手抽回去。
……
既然是要送出去的东西,是生是死,是哭是笑,与自己有什么相干……
沈韶竹把真名说出来以后,叶徙以为自己在拯救小变态的路上已经取得了重大胜利,从此以后会收获一枚乖巧懂事,知恩图报的小弟,结果……他果然又想多了。
沈韶竹居然比以前更冷漠了有没有,正眼都懒得给他了有没有,以前偶尔还能摸摸脑袋,现在永远都在两米之外了有没有!
这工作没法干了!突然想辞职……
“哥哥?”珞瑜盛了饭递给云清寒,云清寒却没有伸手来接,只顾坐在一边兀自出神,她疑惑地唤了他一声。
云清寒回过神来,接过她手里的饭,赧然解释道:“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总晃神。”
珞瑜靠过来,用手背试了试云清寒额头的温度,有些担心地说道:“近期雨多,不会是夜里忘记关窗,着凉了吧?”
沈韶竹貌似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
“哪里这么容易着凉,快别担心,吃饭吧”云清寒看珞瑜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忙转移话题“你昨日不是说想去集市买几只小鸡崽吗?吃了饭咱们三个一起去吧,也能出去逛逛。”
珞瑜本来忘了这事,现在被云清寒提起来,果然高兴起来,急匆匆吃了饭,就拉着他们俩出门。
到了集市,珞瑜忙着在前面挑选鸡崽,他们两个人并排站在后面等她,云清寒突然问沈韶竹:
“你近来似乎是有心事?”
沈韶竹也不看他,回答道:“没有。”
“是因为你把真名告诉我了,心里担忧吗?”
沈韶竹这才转过头看他,语带嘲讽道:“担忧?你不过一个市井小民,又不能凭一个名字就知道我的身份。”
云清寒也不生气,反而像松了口气似得,轻笑道:“那就好,我本来担心你年纪小,会自己添烦恼。既然不是这事,我也放心。”
“……云清寒,我从前说过,我不是好人,今日再说最后一次,”沈韶竹语气冷淡“你若赶我走,我便走了,若是不赶我……将来不要后悔。”
我赶你走了,你确定不会回来报复我们?
切!别怪爸爸看穿了你的套路。
云清寒叹了口气,想摸摸他的脑袋,沈韶竹迅速躲开了。云清寒宽容一笑,放下手没有再说话。
珞瑜好不容易挑好了鸡崽,三个人提着草编的鸡篓子往家走,
还没得到家门口,远远看见门口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云清寒仔细一瞧,快步赶了过去。走在他后面的珞瑜刚才还跟沈韶竹有说有笑,看清了来人,立马敛笑,神情严肃起来。
沈韶竹不解其中缘故,跟着珞瑜也到了门口。
走近了才看见那女子似乎是婢子打扮,满脸悲戚。
她一见到云清寒,立马泣不成声。
“织儿别哭,是……是锦心出事儿了吗?”云清寒扶住哭得快站不住的女子,声音有些不稳的问道。
那女子勉强点了点头,似乎是不能承受。
“小姐她……她去了。”
恍如晴天霹雳,云清寒脸上霎时失去了血色。
“怎么可能……”云清寒恍惚呢喃道。
珞瑜一听织儿这话,心里也是不愿相信,她再转头一瞧,哥哥竟像也跟着走了一般,脸色白的吓人,整个人僵在原地。
“锦心”这个名字,沈韶竹记得十分清楚,云清寒曾说是不能再见的故人,反正也是不能再见,死或没死又有什么区别。
珞瑜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云清寒竟像从梦中醒来似得,红着眼眶,冷静地跟织儿说:“别哭,我们进去说。”
终于都进了屋,云清寒还是冷静的吓人,他开口就问:“锦心无病无灾,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去了。”
珞瑜这才注意到云清寒扶着桌子的手在颤抖,整个指甲抠着桌子都发白了。哪里有什么冷静,不过是强撑着。
“是宋章殷想娶新夫人,他,他竟……”织儿边哭边解释“他给小姐灌了药,强塞进棺材里的,可怜小姐,活活被钉在里面了。”说完似乎是再也承受不住,织儿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