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迩一睁眼就见到了眼前一碗冒着热气的肉汤,香气四溢,金黄的薄油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钱迩许久没感觉到饿的胃突然咕咕噜地响起来。
“噗嗤。”钱迩这才发觉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似乎是憋不住笑出了声,比起生起警惕之心,钱迩第一反应是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果然是个青春期的小鬼,多大年纪就学别人出来打打杀杀的。”傅幸也不忍着笑了,笑声直接露起来,手顺势就揉了揉这小伙子的头。钱迩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发生了什么,低头见身上包扎好伤口的绷带,心道不妙,作势要打晕傅幸然后逃跑,结果不出两招钱迩就被傅幸按回到榻上,一动不得动。
“啧啧啧,你这家伙力气还真不小,”傅幸按按自己的脸,那上面有刚刚被钱迩打出的淤青,一按就微痛,“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这小子现在挣扎也没什么用,救你的报酬我就拿那些玉抵了,你养好伤我自会放你走,对了,别拿那碗汤撒气,那也是你拿命玉换来的。”
这么说着,傅幸松开了对钱迩的辖制,钱迩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干脆坐起来一言不发,眼睛盯着汤碗,心道这人一出去自己就把汤泼在地上,谁知道这人安的什么心……
“嘿,你该不会想把汤泼了吧?”
被说中心思,钱迩如果是只猫,只怕后脊梁上的毛都立起来了。
“看来我是说中了,”傅幸摇摇头,叹了口气,“收人钱财替人做事,你大可放心,要是我还想再图你点什么,你这么大的毛头小子再怎么着也没法从我手里逃跑。”
钱迩默然,他无法反驳,如果不是不熟悉这山林里奇怪的地形,他也不会被人重伤到如此地步。
就这么着,钱迩被傅幸收留了,一收留就收留了五年,五年对于不过二十多岁的钱迩而言,已经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两人就规规矩矩地生活作息,这深山里只住着傅幸一人,没有其他人,对于钱迩来说倒真是个好地方,不用提心吊胆地提防外人,唯一的一个人什么都知道了。而且生活来源傅幸一手包了,他天天上山打猎下河摸鱼,偶尔还去附近村落赶个集,一天三顿饭都是傅幸来做。也许是相比以前现在的生活太惬意了,刚来时瘦骨伶仃个头不高的钱迩竟然渐渐有了更壮硕的体格,个子也拔高了不少,眼见着就要超过傅幸了。
更重要的是,这五年来钱迩没吐过一次血,也没发过一次病。这也是钱迩一直没逃跑的原因。
傅幸对他好得太奇怪了,他想要装不知道也不行,如果这病是因为吃了些什么才渐渐有了起色……只有傅幸有机会在他的饮食中加些什么。
“傅幸,今天我做饭。”钱迩终于憋不住满心的疑问,提出了这个要求,然后他看见傅幸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果然是饭里有问题。
钱迩觉得自己看不懂傅幸这个人,要说傅幸对他好,确实也好,傅幸这些年来什么坏事也没对他做过,除了禁制他出山乱逛之外,连句重话都没说,还一直照顾他,甚至他的病情都被傅幸控制住了;但傅幸从不明着对他好,不管做了多少事情这人都一声不吭,平时是个话唠,可关键的话一句也不说,傅幸从来不说自己为什么一人住在山里,不说他的病情是怎么缓解的,也不说他们将来会走向何方。
仿佛活一天就是赚一天地活着。
“……算了,你早晚会怀疑的,”傅幸摇摇头,转身走向里屋,不一会儿又走出来,手里拿着个盒子,傅幸打开它,钱迩看见里面装着一本书和……被磨损了许多的命玉,“这是功法,这是你那次受伤剩下的玉,五年了,你的身体应该养好……”
“你不要我了吗?”钱迩下意识就冒出来这句话,等到他自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傅幸已经开始笑了:“这种地方还真像。”
话里有话,钱迩只能静下来等傅幸说下文。
“刚见面时你太瘦了,现在一看倒是像得不得了,像你娘又像你爹。”傅幸语出惊人,“你娘大我些许,和我是一同长大的,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可惜啊,后来她遇上了你爹,两人一看就对眼了,就没我什么事了。”
“你这种病其实并不真的算是病,只是体质特殊罢了,遗传你爹,你们这一族通过以血化玉来迅速提高修为,只是如今世事变迁,这种修炼方法失传了,你的族人也快绝迹了,世人都以为这是病,实则不然。”
“你爹也是个好人,可惜你爹娘遇上了歹人,那人对你爹……唉,反正就是月老不作美乱牵线,你爹被歹人捉去,你娘怀着你,终日郁郁积劳成疾,我那时也小有修行,不知死活地闯上那个歹人的洞府,也是巧,那人不在,我直接找到了你爹。”
“你爹已经不成人形了,手脚筋脉尽断,正逢歹人归窟,你爹给了我藏着这本功法的地址,然后劝我直接杀了他然后自己逃命……这个‘他’指的是你爹,你爹说我一定拼不过这歹人,我当时年轻不知死活想要一试,便带上你爹想要逃出去,却被那歹人发现了,我不自量力拖累你爹,招式往来之间,你爹为了保护我,拼命地用最后一点法力牵动肉体替我挡了一剑……那歹人见你爹受伤心神大动,我趁机逃了出来。”
“我回去找你娘,却发现她早产而死,尸体早早被乡亲下葬,你的下落却没人知道……”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一直独自住在山里吗?我是想要积攒实力,隐藏踪迹,有朝一日能为你爹娘报仇——那歹人一直想杀了我为你爹报仇,可笑的是我也是一样想杀了他为你爹娘报仇,但没想到那歹人居然自己先死了。”
“他的洞府如今好像被一个怪异的修士占了,能治愈你疾病的东西我当时没能带走,和你爹的墓一并留在了那里,等你实力足够后,可以去夺回那东西,其实不夺也无所谓,因为现在这种办法也完全能抑制你的病情——”
“只要你吃了你自己的命玉,就不会发病,而且修为还提高得很快。当初不告诉你是怕你一时冲动,找到那个洞府夺回那东西,一直不教你辟谷也是为了让你吃饭里的药……现在你的修为也快赶上我了,如今在外行走我也放心了,这个命玉每餐只要磨一点粉加进去就可……”
钱迩直接打断了傅幸的话:“我不出去,我就留在这里。”
至于父母究竟发生过什么,那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了,这两个人虽然生了他,但那之后遗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苦难,钱迩不至于因此而恨上生身父母,但是只因血缘就去穷究这两人的过去也是不可能的了,如今两人身死,缘分就此结束,救了他并且让他安稳度日的只有眼前这人。
说是眼光短浅也好,说是绝情无义也好,只有傅幸不求回报地待他,所以……
“好,你留……你留在这里?”傅幸像是考虑了所有可能性唯独漏了这种可能性,有些吃惊,接着就开始劝说钱迩,“这里只有野兽和山林,你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啊,还是多出去见识一下……”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里?想用这种方式向我爹娘赎罪吗?”
钱迩一句话噎住了傅幸。
半晌无语,傅幸缓慢地放下了盒子,在走出屋子之前轻飘飘地留了一句:“你再好好考虑几天吧。”
后来的日子还是照样过下去,只是傅幸越发沉默了,直到那一天——
钱迩曾经的师父误入这片山林的那一天。
即使这个梦早已经结束,钱迩已经醒来多时,他也还是畏惧去回忆梦里那段经历。
傅幸死了,死在钱迩眼前,四肢百骸的血管爆裂,被鬼气腐蚀得不成样子,怕是再也不能入轮回。梦中的那个钱迩的世界仿佛在那天戛然而止,一切都失色了。
直到傅幸死去那一刻,钱迩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持有怎样的感情,他只有这个人,只是发现得太晚了,有太多事情都错过了,还没来得及萌芽就灰飞烟灭。
傅幸当初只知道一剑杀了钱迩父亲的歹人死了,却不知道那个人死后怨气凝结,变为了失忆的鬼魂,见身旁有钱氏人的墓碑,便以为自己姓钱,自名为钱鬼,虽然失忆,却仍然残留着某些直觉,所以这鬼修后来突然有了收徒的想法,收了钱迩和梅启明为徒,却又因为钱迩和父亲越来越相像的面容而暴躁,虐待钱迩,后来钱迩随梅启明逃走,钱鬼的怨气更盛,常常恍恍惚惚就失了神智,竟然误打误撞进了傅幸所在的山林。
傅幸刚巧出去打猎,只是看见钱鬼一眼便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究竟误会了些什么,随即传音给钱迩让钱迩快逃。发现了傅幸的钱鬼杀意大起,一人一鬼大打出手,钱迩得到消息立即赶过来,得知了师父就是当年的杀父之人后,一时不慎被钱鬼发现,钱鬼的直觉再次作祟,起身想要追钱迩,傅幸见状拼死护住了钱迩,想当年在钱鬼洞府的一幕再次上演,傅幸死了,而钱迩被傅幸用最后的法力送走了。
从那之后,钱迩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钱鬼,给傅幸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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