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做决定,我跟你爸咋样都支持你,不想去了咱就回来好好玩,暑假本来就是用来玩的。”柳妈妈非常开明,精神上支持自己的儿子。
柳肆臣有了家人的支持,心态平和下来,一周后,他的窘境没有缓解,他终于下定决心跟李远兆提出离开。
趁着午休,柳肆臣推开李远兆的办公室门,准备跟他说明情况。这是柳肆臣第二次来他的办公室,和他的诊室一样,这间隔出来的小办公室也是向来不欢迎客人的。和第一次接待陈老爷子和他的时候,呈现出来的干净整洁不一样,李远兆的办公室此时显得非常杂乱,好几个牛皮袋摊开在桌子上,到处都散落着文件,很多文件上被画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叉,少数画上了绿色的勾,还有一些被画了蓝色的圈圈。
柳肆臣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捡起椅子上的几份拿起来仔细查看。越看下去他越震惊,红色叉表示治疗不理想,拒绝下次预约;绿色勾的表示病人好转,可以继续接受预约;蓝色圈圈是没看出好坏。
难怪这个李医生每次接受预约的信息总要病人详细填写症状,正好适合他分类挑选啊。这么多年靠着这个小把戏竟然能把名声经营得这么响亮,还几乎没有病人给过□□。他只接收自己能掌握的病人,只复诊情况好转的病人。治不好的,病情恶化的他一概推给其他诊室,借口也大多冠冕堂皇,故弄玄虚。
柳肆臣仔细看了李远兆的几份病例,发现了相当多的漏洞,有些诊断言论前后矛盾,往往一条理论用在了症状完全相反的病人身上,甚至有一些与柳肆臣看过的古籍完全相悖。
柳肆臣越看越惊疑,那些画红叉的病历上,转诊理由空泛,连只医有缘人这种话都出现了,而画绿勾的倒是自我夸奖,自我肯定了一番,只是诊断内容大多也没有重点,几乎是一条理论断所有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带着阴郁的冷冷地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来,柳肆臣吓了一跳,猛地瞪大了眼回头,李远兆正逆光站在他后面,脸色铁青,眼中闪着幽幽的暗光。
第51章 去打架吧
柳肆臣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瞳孔猛地放大又剧烈缩小, 连连后退两步才稳住自己。
“我来跟您说一声, 下周一我就不来了。见您办公室没人,我就在这稍微等了一会。”柳肆臣吞了一口吐沫, 勉强维持自己的冷静。
“你明天就不用来了。”李远兆慢慢逼近他,柳肆臣靠在椅子上不敢动,李远兆阴沉着脸弯下腰, 将他手里的文件夺了过去,然后迅速后退两步, 开始收拾桌上的材料。
“哦……哦。”柳肆臣咬着牙, 缓过神来后不甘地慢吞吞问了一句,“李医生, 不知您师从何处?我看了您几份病例, 想法非常新奇。”
李远兆动作一顿, 满脸怒容地看着他, 脸上丝毫没有羞愧和慌张,反而带着怨毒和怒火, “你现在就滚吧,我李远兆的医术还轮不到一个九岁的小泥腿子来质疑。”
柳肆臣皱着眉,还想反驳,最后还是放弃了, 在这里他确实不能和他起冲突, 且不说这是他的地盘,自己也确实人小力微, 恐怕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柳肆臣最后挑了一下眉,满不在乎地点点头,“我这就走,您老也最好看着点路,别跌着腿。”
柳肆臣很庆幸自己刚才留了个心眼,收了不少柜子上的病例进了药园,这些都是证据,他不信这个李远兆能一直这么嚣张下去。
办公室在柳肆臣身后“嘭”的一声关上了,两个实习生看着柳肆臣从办公室出来都瞪着眼睛看着他,吓得拼命使眼色。
柳肆臣冲他们耸耸肩,歪着头打量了旁边的诊室一眼,最后在两个实习生震惊的眼神中绕过巨大的实木屏风转了过去。
诊室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药柜,柳肆臣打开木头药柜,可笑的是,一个中医,药柜里竟然放满了阿司匹林,镇痛剂,镇定药,甚至还有一些能上瘾的精神病药类。柳肆臣简直叹为观止,怪不得他治疗时从来不允许别人旁观,竟然都是在私下耍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柜子下面的两扇门被锁上了,柳肆臣看着厚重的铁锁遗憾地摇头,他轻快地窜了出去,李远兆还忙着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没有出来,两个实习生一见他出来就围住了他。
“你怎么敢进办公室又进诊室?李医生允许了?”两人神色间竟然还带上了一点羡慕和嫉妒。
柳肆臣哭笑不得,“我等会就走了,不来了,你们两还是另寻出路吧,跟着这骗子没有未来的。”
柳肆臣伸直了手臂勉强够到他们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以老大哥的语气语重心长地劝说,之后潇洒地离开了,连自己的一些私人用品都不要了。
柳肆臣在正午炙热的太阳下走了半个小时,在家附近买了三根冰棍,然后一口气跑了回去。
柳肆安刚刚睡醒,跟在顾遥后面要西瓜吃,顾遥搬了一个水里凉着的西瓜正准备开切,柳肆臣开门进来后一大一小都惊讶地看着他。
“来,先吃冰棍,热死了。”柳肆臣抹了一把汗,脸上绽放着纯粹的笑意。
柳肆安欢呼一声就扑了过去,熟练地扒开一根冰棍就舔了起来,这种冰棍这两年在省城才有,甜甜的冰冰的,简直击中了柳肆安的全部喜好。柳肆安一周可以吃三次,每一次都吃得格外珍惜。
“不去了?”顾遥揉揉他的头,眼神平静温和。
“嗯,不去了,你不知道我今天发现了啥,简直糟心,再在那多呆一秒我都怕我会吐出来。”柳肆臣把冰棍塞给他,自己去洗手。
“嗯,咱不急,又不是只有他一人会针灸,以后再找老师。”顾遥也扒了冰棍纸咬了一口。
“就是这个意思。”柳肆臣躺在通风的窗户下的床上啃冰棍,床上铺了凉席,窗外是高大茂盛的树木洒下的树荫,小风一吹格外舒服。
柳肆安挣扎着爬上去,躺在哥哥旁边,眯着大眼睛学着哥哥翘起二郎腿。
顾遥简直被这哥俩气笑了,“柳肆安你给我下来,冰棍水全弄到席子上了,等会怎么睡觉?”
“不嘛,哥哥也躺。”柳肆安拍拍旁边,还讨好地示意顾遥一起躺过去。
顾遥整了个湿毛巾过来,坐到床边给小孩擦脖子和两只小爪子。哥仨在蝉鸣声中度过了一个悠闲地盛夏午后。
柳肆臣本来还想再呆一个星期,让弟弟跟爸爸妈妈多相处一阵,等顾遥出成绩了再回去,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柳爸爸在单位突然接到一通电话,吓得一家人连忙赶回了柳家村。
电话是关老爷子着赵叔去县城打的,柳爷爷受伤了。
柳肆臣被吓得不行,蒙头就夺门而出,被顾遥拦了下来,一家人连忙收拾了一下就去了车站。
“别怕,阿爷没事的,叔不是说伤得不重吗?”车上非常闷热,顾遥却把惶惶然的孩子揽在怀里,小声安慰他。
柳肆臣紧紧扯着顾遥的衣袖,小声“嗯”了一声,柳爸爸拍拍他的脑袋,“你别着急,张哥说没有大事,就是关老爷子让他通知一声。”
柳爸爸没敢说的是,柳爷爷的伤不是意外造成的,而是被人推倒受的伤。
柳肆臣表面平静下来,内心的焦灼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他甚至开始埋怨脚下的道路过于颠簸,埋怨大巴车司机开得太慢,埋怨蔚城县怎么这么远。
等他们煎熬着几个小时进了蔚城县车站后,立即就看到了等在一边的司机张叔,一家人连忙上了车,往柳家村赶。
“张叔,我爷爷到底怎么了?”柳肆臣红着眼睛问张叔。
张叔看孩子急得不行的样子,心里一软,连忙安抚他,“嗨!没啥大事,脸上磕破了一点,手臂划了一道口子留了点血,没有伤筋动骨,你别担心,真的不严重。”
柳肆臣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的闷气,颤抖着问了一声,“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你等会回去看看就知道了,你爷爷啥事都没有,这不是我家老爷子有点不放心嘛,非让我来打个电话。”张叔温和地笑着。
柳肆臣终于将提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却轻轻说了一句,“可吓死我了。”
前座被顾遥抱在怀里的柳肆安似乎也感受到哥哥紧绷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学着哥哥的样子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可吓死安安了,爷爷淘气了是不是?”
众人被他逗乐了,顾遥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骂了一句,“就你机灵!”
一家人回到家时已经是午后了,正是阳光最为炙热的时候,柳肆臣冲进家门,就看到柳爷爷和关老爷子正在堂屋通向后院的小门那里下棋,那边通风又有树荫,是十分理想的纳凉处。
柳肆臣见爷爷中气十足地冲自己笑呵呵地招手,心就彻底放下了,连忙小跑着过去。
“爷爷,你伤哪儿了?可吓死我们了。”柳爷爷脸上的伤口不严重,更像是擦伤,用碘伏消过毒了,看起来有点滑稽。柳爷爷穿着短袖,右臂被纱布包裹着。
“咋把你们都折腾回来了?真的没啥事,一点小伤,你关爷爷非要去打个电话,我拦都拦不住。”柳爷爷摸摸孙子热的发红的脸颊,心里暖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