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国平明显很紧张,他身边那位宫三少爷则神情萧闲,手抄在裤兜里,斜倚着墙望向这边。
比起贺大佬的低调内敛,这位少爷从头到脚无处不传递出“我很有钱”这个讯息,让郗长林不由感慨家里不愧是挖矿的。不过好在他这一身搭配得当,没让青年觉得闪瞎眼。
不等贾国平开口介绍,宫三已经朝郗长林走来,伸出右手,“久闻大名,今天终于有机会见上一面,我叫宫酌,花间独酌的酌。”他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丹凤眼,笑容痞气,外表上看是个十足十的纨绔。
郗长林笑着和这位少爷握了一下手,正要松开,宫酌却十分自然捉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贾国平脸色微变,两人与他擦身而过时,郗长林一脸淡然地站住脚,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我陪宫少爷四处走走,贾哥你去忙别的事情吧。”
贾国平神色凝重地把郗长林的包交过去,站在原地目送两人搭乘电梯离开。
电梯是楼外观光电梯,三面透明,将楼外景色一览无余。郗长林一眼就瞥见了停车场中,段宏均跟在某个人身后,上了一辆保时捷。
那位明显就是段宏均的“贵人”了,但看得出,段宏均日子过得不如表面那样好。不过如今不是顾及他人的时候,郗长林不着痕迹地从宫酌手里抽回手,目光轻移,落到宫三少爷脸上。
“段宏均说你想请我吃饭。”郗长林弯着唇角,话语带笑,“但现在才下午三点。”
宫酌吊儿郎当地倚靠在玻璃上,抬手勾指,挑起郗长林下巴,拇指摩挲他脸颊边那条细小的伤口:“吃饭前不该做点准备运动?”
“我猜底下那辆明黄色法拉利是你的。”郗长林笑意不减反深,眼神投向那辆法拉利。
“有眼光。”宫酌挑了一下眉。
郗长林五指缓慢搭在宫酌伸出的手指上,握着它轻轻巧巧移开,在玻璃面上点了点:“所以饭前运动,不如选择飙车?”
“有意思。”宫酌站直身体,不慢不紧地移动面向,落在郗长林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长,“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哦?”郗长林偏头,“原来宫少爷请我吃饭,不是因为喜欢我?”
宫酌眯了眯眼睛:“两个喜欢不一样。”
走出电梯的时候,宫酌又说:“飙车要两个人一起飚才爽,不然对你而言,就是在兜风了。”说完他打了一个电话,不到十分钟,一台卡雷拉驶入阿萨卡大酒店前坪。
“你选哪辆?”宫酌问郗长林。
后者选了那辆银色卡雷拉。
两辆超跑一前一后驶入主干道路,非高峰时段路况还算良好,但宫少爷一点都不讲交通规则,直接闯了红灯,还边给郗长林挂去电话。
“去哪儿飚?”
“南关桥北的废弃高架。”
“你不会偷偷开着我的车跑了吧?”电话那头风声呼呼,宫酌话音里满是笑意。
郗长林轻哼:“说得好像开你的车跑了,我不会被抓到似的。”
一路过来已经足够郗长林熟悉这辆车的性能与手感,到了那段废弃高架,和宫酌约定好距离、正式开始后,青年唇边的弧度在不知不觉间褪去。
他漆黑眼眸眨也不眨地平视前方,眸底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刀锋映出的寒芒般冷冽。
窗户没关,风不留情面地灌进来,吹得黑发狂舞,郗长林恍若未觉,在弯道临近时打转方向,贴着法拉利车身过去,骤然超出一截。
两个人的通讯没挂断,宫酌“哟呵”了一声。
这段废弃的高架全长十七公里,他们约定第三个下道路牌处为终点。
郗长林身体不算好,速度飚起来后心口便开始发痛,令他不得不减缓速度,放弃优势。他在宫酌到了终点后十来秒抵达,熄火后缓缓放开方向盘,靠在椅背上喘气。
“喂,你的脸色不太好。”宫酌从法拉利中出来,靠在卡雷拉车门旁,笑着挠了一下郗长林下巴。
青年闭着眼,额上冷汗直冒,连抬手拨开这只爪子的力气都没有。
“你这也太拼了吧?”宫酌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坐进来。
“不然人生多没意思。”郗长林撩起眼皮,含笑看向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半个小时天,等郗长林休息好了,宫酌才换到驾驶位,开车带他回去。那辆明黄色法拉利就这么被丢到了路边,等着宫家派人过来处理。
他和宫酌之间的通话没挂断,电量一直在消耗,没多久,手机电量过低的提示音传来。
郗长林拿起这块烫手的铁挂了电话,屏幕退回主界面,才发现这期间有数痛未接来电和好几条微信消息。青年先戳开通话记录,退出后准备点进微信时,手机竟然黑了。
“……”郗长林颇为无语地扭头,“有移动电源么,宫少爷。”
“没有。”宫酌耸肩,“你现在还叫我少爷,也太见外了吧?”
青年笑着改口,然后在心底对贺大佬说了句“真是对不起”。
宫酌说请吃饭,便说到做到,不过由于心态发生变化,地点从逼格甚高的法国菜餐厅改到了街边大排档。
郗长林没有异议,宫三少爷也毫不在意身上的高定成衣,一屁股坐到油渍遍布的桌子边上,拿起黏腻的菜单摊开在两人之间,商量着吃这个不吃那个。
“吃完饭,你陪我去趟在西山那边的晚宴。”宫少爷对店员小妹报完菜名,转头冲郗长林说。
“行。”郗长林笑着点头,悠闲地翘起一条腿,“什么晚宴?”
“我二哥的订婚宴。”宫酌眸光悠悠一转,“咱们晚些去就好,礼服一会儿有人送来。”
郗长林比了个ok的手势。
宫酌喝了些酒,去西山时便是郗长林开车。宫家的宅邸藏在一片苍莽之后,绕山许久,才见得那座精巧的铁艺大门。
安保人员认识这辆车,什么都没问就敬礼放行,郗长林在前坪找了块空地把车停下,下车关门,然后把车钥匙丢给宫酌。
前方中式复古别墅内灯明如昼,宫酌掀起眼皮瞥了几秒,朝郗长林伸手,比了个“请”。
订婚典礼正在举行,大厅内并不喧闹,紧闭大门开启时传出的声音便显得响亮,晚风从门外吹进去,宫三少爷带着郗长林出现在门口,顿时吸引了大片目光。
宫酌眼里带笑,不慢不紧地走去拿了杯酒,冲前方那个与他眉眼有几分相似的人举杯。
“很抱歉回来迟了,二哥,订婚快乐。”
郗长林一身蓝灰色礼服,胸前叠一方深红印花方巾,站在宫酌身后,笑得乖巧漂亮。他毫不介意周围人的目光,但忽然的,眉心挑了一下。
系统声音幽幽的,满是不怀好意:“老大,我在这里发现了贺迟、段西伯,还有之前那头刘肥猪。”
第17章
“段西伯应该是跟着刘康安来的,而贺大佬……他身边好像没伴。”系统又道。
郗长林漫声回应,不着痕迹敛下眼睫,掩饰住心中猜想。
他身前的宫酌说完那话后便一口喝光了酒,接着将酒杯往侍者托盘上一放,带郗长林走去楼上。
青年什么都没问,落后半步紧跟着,只见宫酌在二楼某间房里取出一瓶酒,然后带他穿过外侧长廊,再从阶梯走下,来到了花园中。
茂密绿植隔开灯火,柚木铺就的小径曲折,两边大马士革玫瑰随着晚风摇曳,花香清甜。
尽管周围无人,但郗长林还是放低了声音,话里带着几分戏谑:“你非得绕这么一圈?”
“这样他们会以为我上了楼,而不是来到了这边,找我就没那么容易了。”宫酌脸上的笑容随意。
“那为什么要我陪你过来?你只是祝了一杯酒而已。”郗长林又问。
“参加宴会时带上临时伴侣,一般表明两个意思:一,我还在进行着正常的社交活动,有朋友有陪伴;二,拉郎相亲说媒什么的今晚就不要来了。”宫酌耸了耸肩,“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随便拉个人过来就行,不用非得是你。所以你认为我为什么要带你过来?”
转过弯,柚木路走到尽头,视野豁然开朗,前方是葡萄架下石桌石凳静立,一旁是已经花谢的藤萝,枝叶如瀑。月光随着微风在深黑藤蔓上浮动,大马士革玫瑰的味道变得悠远轻袅,更多萦绕在鼻尖的,是草木苦香。
郗长林轻笑:“之前送礼服的人来得太快,我看你没怎么吃尽兴,不如再生火弄个烧烤?”
宫酌骤然转身,在郗长林眼前打了个响指,“你真是特别有趣。”
不过两人并未动手烤串,他们来到葡萄架下,坐在还未成熟的青涩果实旁,开了那瓶酒。
这并非什么名贵的陈年酒酿,而是宫少爷自己酿的樱桃酒,装在颜色清亮的绿玻璃瓶中,像是撕掉包装的七喜。
宫酌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玻璃杯,揭开瓶盖后一人倒了一杯,酒瓶子就见了底。这酒度数不高,估计酿的时候冰糖加多了,闻起来十分甜腻。
夜风幽凉,月光清淡,抿了两口酒之后,宫酌垂下眼眸,轻声开口:“你倒在玫瑰花丛中的那一刻,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不过那个人是真的死了,被花刺划破皮肤,被花雨掩埋住面孔,不像你还能再睁开眼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