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知道吗。”宿炎飞搂着他。风从身上掠过,怀里还抱着心念已久的人。在这样的氛围下,就连绒毛相触的感觉都无比清晰。
男人把手规矩的搭在青年腰间,并未有丝毫逾矩。但宿炎飞觉得,如果再这样安静下去,他很可能会忍不住多摸两把。
“从第一次见你起,我就觉得好熟悉。”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轻声开口。
“真的。熟悉到你长什么样子,闭上眼都能描绘出来。”男人的声音轻缓而温柔:“你别不信。无论是上班的时候,和人相聚的时候,还是夜深人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
那声音滚烫起来。骆泗本来是搂住他的脖子的,听闻此言,硬生生抽出一只手,捂住那张嘴:“知道了。”
唇上是细腻的触感,宿炎飞盯着青年侧脸,痞里痞气地笑开。光凭眼神,就把人从头到尾舔了个遍。
骆泗移开眼睛。他在心里说,我熟悉你,远比你熟悉我更深。
记忆中的人影一个个被拾起,拼凑,融合,最后化为宿炎飞的样子。陌生,但又异常的耀眼。
你记得的我们,相识不过两个月。
在我的记忆中,却已越过百年。
直线距离果然很短。不过瞬息,二人已经看见民事局的影子。
从高空往低处看,民事局也不过小小一栋居民楼,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是否正经历着惊涛骇浪。二人对视一眼,骆泗急切的目光中,宿炎飞降落在楼前的地上。
骆泗从他怀里跳下。他们急匆匆走进去,手虽然没拉在一起,身体却贴得极近。
局里果然不如看起来那般平静,本来安坐在大厅中央的众人都纷纷起身逡巡,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
见到宿炎飞,已经有人开始高声招呼:“宿哥,你刚去哪儿了!”
宿炎飞望了眼身后青年,示意他不要急:“是骆先生找我有事。”
“骆总?”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身后的青年,忙不迭起身:“大投资人啊!”
骆泗勉强笑了笑。他环顾四周,众人一副来去匆匆的样子,还有人不停往楼上走。
“局里发生什么事了?”
青年有些犹豫,见宿炎飞点了点头,才嗫嚅着说出来。
“咳,其实也没事儿……您知道影子的存在吧?”见骆泗点点头,他才松一口气。
“人类和影子向来是对立关系,平常呢八百年都见不到一次……”这人说话啰里八嗦的没个重点,宿炎飞担心骆泗,不由低吼一声。
青年被吓到,这才忙不迭开口:“今天倒是奇了怪了,局里竟然自己来了一只!这不,被教皇抓住了。”
周高远果然已经到了!骆泗与男人对视一眼,由宿炎飞开口:“教皇对那只影子下杀手了吗?”
“没。”青年懒懒地摇头:“好不容易弄到一只,肯定要把所有情报都问出来啊。”
知晓周高远性命无虞,骆泗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早就浸满了汗水。
“那行。”宿炎飞很有效率,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背:“现在教皇和影子身在何处?”
同事挠挠脑袋,领着二人往楼梯上走:“杂货间呢。黄局长亲自设了个阵把那影子困在中央。现在正在拷问他。”
听闻“拷问”二字,骆泗心头倏地攥紧。宿炎飞捏住他的手,把捏在掌心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抓进自己手里。
“别急。”耳边是男人的轻声安慰。骆泗闭上眼,心慢慢平静下来。
杂物间设在三楼走廊尽头。推开木门,不过只有十几平方米的空间。墙面斑驳而泛黄,白炽灯挂在天花板上,不时被风吹得一晃。
黄局长背对着门,正在不停咳嗽。在他身前,一个魔法阵正散发出淡蓝的微光,光芒化作半圆形,笼罩住中间正在不停挣扎的浓影。
“还跑!”咳嗽一毕,老人掐一个法诀,蓝色的光晕霎时大亮。被雷光包裹住,影子挣扎的动作一顿,好像很痛苦似的打起了滚。
的确是周高远!骆泗急切的上前一步,身旁男人顿时拦住了他。
“黄局长,我回来了。”
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老人转回身:“宿炎飞,你又在上班的时候跑出去偷懒!”
骆泗摇摇头,并未急着与影子对上视线,他上前半挡在男人身前:“是我有事找他。”
对骆泗印象很好,黄局长脸上露出个笑来:“骆总啊。是工作上的事?行,那就原谅臭小子了!”
三人间气氛融洽,带他们过来的同事早已关门离开。骆泗的心情却远不如看上去那样平静,一边制止自己去看周高远,他一边勉强微笑起来:“这是什么情况?”
“抓了个小东西。”黄局长又猛烈的咳嗽了两声:“如果能从他嘴里问出A市影子的据点,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惜,这家伙嘴硬的很,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骆泗心中一动。他不着痕迹的望了眼影子,见周高远被折腾得说不出话来,有点心疼:“那您呢?您老人家没事吧?”
黄局长说:“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他布满皱褶的脸笑开:“这家伙像是个玩具一样,送上来给我活动筋骨的,根本没有杀伤力。”
这话大大刺伤了周高远的自尊心。他的动作顿时猛烈起来,却又瞬间被雷光按回去,整条影子被烤得外焦里嫩。
骆泗没忍住,赶忙暗中提醒:“这么个小东西,一个人肯定跑不了。族群大概是不会来救他的吧,他这次死定了。”
他的本意是让周高远不要挣扎,乖乖等待救援。周高远却没听懂他话里的第二层意思,见王这样说自己,影子颓丧得一屁股躺下去,不动了。
“不一定。”黄局长却一本正经的解释了起来:“影子是很复杂的生物,他们草菅人命,对自己的族群却是看重得很。”
老人望着被囚禁的影子,捏了捏指头:“他在族里的地位应该也不低,说不定能把他们的王引出来……”
骆泗身上泛起冷汗。黄局长不说他还没注意到,一说,他霎时发现这小小一座房间里,除了地上的阵法,墙壁上还画满了复杂的花纹。
“这些是什么东西?”骆泗指着墙壁上奇妙的图形,暗自镇定。
“陷阱。”老人很信任他,全盘托出:“只要发现有影子,一经发动,就能瞬间把他们囚禁起来!”
“对了,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一下?”说着,老人还很有精神劲儿的站了起来。骆泗赶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太浪费了。”
宿炎飞站在一旁,见青年和影子暗地里眼神交流了无数遍,不由暗自磨牙。他半揽过青年的肩,挡住周高远视线,拍了拍那道瘦弱的肩膀。
“你别急。”男人声音低沉:“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交给我来办就好。”
听闻此言,骆泗顿时惊讶的看着他。宿炎飞此举,完全是把担子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可是一只影子——但听男人的意思,竟打算悄悄把它放出来!
“等等……”青年抿唇,眸中浮现出挣扎:“这东西对教皇有杀心,你还是……”
“我知道分寸。”宿炎飞说:“我会好好教育他的。当然……你也是。”
最后一句是贴在青年耳边说的。老人只当两名朋友亲密无间,根本不知他俩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商量拯救影子的事。
“如果再有下次,就真的见不到他了。”宿炎飞说,没忍住在骆泗头上糊了一把:“你明白吗。”
骆泗点点头。男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身为一只影子,他再呆在这儿也是添乱。
等送走青年,宿炎飞一个人又折返回了杂物间。他双臂环胸,朝依旧在维持阵法的老人开口。
“值班表排好了吗?”
“排好了。”黄局长并未起疑心。他哪猜得到身旁青年胳膊肘一心往外拐,而且还不动声色的就勾搭上了整个影子中最强大的王者:“你好好休息,这些事让小年轻来办就好。”
宿炎飞颔首,转身就打算去找值班表。老人又咳嗽了两声,动静很大,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你的身体……”男人没忍住,脚步一顿。
“哎,没事儿……”黄局长说:“老了嘛,都这样。”
他认命一般的态度,让宿炎飞心中一紧。压下那一丝忧虑,他快步出门,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王嘉骏今晚被排到了值班表。他唉声叹气,推开了杂物间的门。
淡蓝的光晕中,一只影子被困在中央。折腾了一整个白天,那怪物早就焉焉地躺在地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看着这样的影子,王嘉骏竟然心生同情。
“诶,你会说人话不?”他搬了个小板凳,坐近一点。月光从窗口间洒下,将一人一影子的阴影印在地上。
周高远懒得理他。王嘉骏不依不饶,叽喳得像一只喜鹊:“只要把你们的据点交代出来,不就可以解脱了吗?你说你这影子怎么这么不懂变通呢?”
影子在地上磨蹭了一下。出乎王嘉骏意料的,这货呸了一声:“当我傻啊!真说了我才会没命!”
王嘉骏顿时兴奋起来。这影子被关了一整天都没说话,自己是第一个让他开口的。想到这儿,他霎时又坐近了点儿:“你们究竟怎么想的,为一个怪物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