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少沉默了一下。
然后就主动把两个睡袋拉到一起,还把侧边拉链给扯开了。
溢满了充沛灵气的一夜过后,清早,许多神清气爽的玄门弟子从帐篷里钻出来,呼吸了一下高原上清冽的空气,随后便精神抖擞地开始准备早餐。
西藏日出时间偏晚,大多数人起来时,天空还没亮起来。不过略显昏暗的光线并未影响众人的心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略有进境的心满意足。还有些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昨晚利用灵泉修炼的成果与心得。
第一小队的五个人也出现之后,早餐才正式开始。虽然手里拿着的还是压缩饼干,但大多数人都吃出了和前两天完全不同的滋味。
等众人陆陆续续开动早餐时,美丽的晨日才从天际的山顶雪尖上升起来。
明媚的日光照射在营地,整夜的寒冷被日光驱散,配上辽阔的湛蓝天空,这原本该是心旷神怡的一幕,岂料,被阳光直接晒到的一位全真宗弟子却突然出现了意外。
那人手中的压缩饼干直直地摔落在地面,正有人想提醒他,就见那弟子从额角太阳穴开始,整张脸都蔓延开了血红色的脉络。
他脸上血管暴起,喉咙“嗬嗬”作响,没被血红色占据的皮肤也涨成了紫红色。整个人的面目看起来极为可怖。
不仅如此,随着太阳升起的时间,那弟子的脖颈和双手也呈现出了血红脉络。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喉咙,张大了青紫的嘴唇,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这意外发生得极为迅速,不到五秒钟的时间,那弟子已经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旁边有同样是全真宗的弟子慌忙伸手去探他颈侧的脉搏,摸了两下,他就发出了颤抖的惊叫声。
“孙明,他,他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营地立时炸开了锅。队伍最前方的第一小队反应迅速,沈秋晚立刻走了过来,想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事态远比想象严重,孙明不只是个例,随着朝阳初升,暖色的阳光将大半个营地笼罩在内,那些被温暖日光晒到的玄门弟子,又有不少人出现了和孙明一模一样的状况。
“救、救命……”
“沈师兄!救……我……”
哀嚎四起,诡谲的惨叫让这片原本宁静的影帝变成了高原一角的炼狱。沈秋晚根本顾不过来这么多人,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却听见了连其司惊恐的声音。
“师、师兄……”连其司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哭腔,“你的脸……不,不!师兄!!”
恐惧与绝望将所有人吞噬。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除了昨晚集体喝醉、现在还在帐篷里休息的藏族向导们,围在一起吃早饭的所有玄门弟子全都横七竖八地栽倒了地面上。
再无一点声息。
冷风悄悄吹过,刮出如同呜咽般的悲戚声响。
没过多久,营地外围突然出现了几个身穿皮袄的陌生身影。
那些人先是在外围警惕地观察了一会,直到确定营地所有人都没了一点动静之后,才用略显兴奋的粗哑声音喊道:“大长老!快来!那些小崽子都死透了!”
很快,一个看起来面部皱如橘皮,背部略显佝偻的矮小老头就走了出来。
他抬起脸上的护目镜,一双眯起的眼睛如同阴鸷的秃鹫,时刻紧盯着腐烂的猎物。
“三明,去看看,”老头开口,声音沙哑粗粝,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先把那个沈秋晚找出来。”
一个高壮的中年人应声,旁边有人提醒他:“动作轻点,别弄得缺胳膊少腿的,灵力散了大长老就没法吃了。”
中年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嘴黄牙:“放心,我知道,这些小崽子细皮嫩肉的,破点皮都流失灵力。”
他又对大长老道:“您老稍等,我马上把那姓沈的给您全须全尾地送过来!”
大长老缓缓点了点头。
几个人随即朝营地走去,最前面那人率先走到一个脸朝下趴在地面上的弟子身边,他伸手去摸那人的脉搏,摸了两下,两条粗硬的眉毛却皱了起来。
随后,他又伸手摸了旁边另外一个人的颈侧,面上的古怪却是愈发明显。
大长老在身后,距离有点远,那人回头喊了一声刚刚被叫做三明的人:“三师兄!我摸着这几个小崽子怎么还有气……”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三明的脸色猛地一变。
再一低头,他就看见了自己胸口那还滴着血的锋锐刀尖。
“哧”的一声轻响,染血的弯刀被从人体内拔出,猝不及防被迅速了断的生命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短刀被拔出的同时,其他几个落后几步就要赶到的皮袄男也应声而倒。
飞闪而过的薄光抹过喉咙,等他们纷纷摔倒在地之后,喷涌的血液才汩汩地流淌出来。
包括那个三明在内,短短几秒时间,这些人全数命丧黄泉。
十几米外的大长老目眦欲裂,厉声喝道:“沈秋晚!你竟敢杀我正统宗弟子!”
沈秋晚手中握着血珠一下一下滴落的短刀,缓缓站了起来。
暖阳在他身后升起,金灿灿的日光为沈秋晚那修长的身影渡上了一层炫目的光边。
然而只有正面对着他的人才能看到,沈秋晚那一贯温和的面容此时异常冷厉。他的侧脸上,甚至还沾着一抹喷溅出的血迹。
身后的光芒无法为他增添一点温度,反倒让他整个人如同自己手中的滴血弯刀一般,在阳光下反射出炫目无比、煞气十足的冷光。
大长老神色一紧,他并未后退,背在身后的手却暗中攥紧了掌心里的东西。
他冷笑一声:“装倒是挺能装,你还能撑多久?我告诉你,你体内已经长满了我布下的巫藻,再敢乱动,我就让你和你身后这么多人一起丧命!”
闻言,沈秋晚果然停住不再动了。
大长老还没来得及发出嗤笑,就突然察觉到了背后的一阵凉风。
他心下一凛,急忙回身。手中血色红球迅速涨大,替他拦下了一记狠厉的攻击!
“噗”的一声,犹如水球被鞭子抽裂时所发出的动静一般,拦在大长老面前的血色红球被拦腰劈开,碎裂的两个半球还在继续膨胀,却比不上来人下一击的速度——
银光掠过,迅如闪电,快到看不清面目的武器直直击中了大长老的脖颈。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
大长老还没来及给血球传出下一个命令,就直接被掰断了脖子。
苍老佝偻的躯体沉重倒地的同时,一个眉目清俊、极为年轻的男孩也轻巧地落在了一米外的地面上。
高原上的一举一动都无比沉重,这人却是身轻如燕,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男孩右掌握着一条银色的链鞭,见大长老已经毙命,他手腕一抖,卷在颈间直接把人脖子掰断的银链就突然变软,乖顺地滑落下来,重新被他收回掌中。
那摔落在地的两半血球却并未因为大长老的死去而停止动作,它们就像是两瘫血水一般,滑腻腻地瘫软在了地上,顺势朝站在地上的人流去。
云子宿皱了皱鼻子,绕过大长老的尸体,跳开了几步。血水跟不上他,又碰到了大长老的尸体,便又回拢了过去,如同会动的红布一样,把大长老整个包裹了进去。
很快,那摊涌动的血水就缓缓塌了下去,原本被包在里面的尸体也不见了踪迹,反倒是让血水的颜色更加鲜亮,面积也增加了不少。
就在吃饱喝足的血水想要继续朝下一个目标进攻时,却有一张符箓从天而降。微光闪过,原本肆无忌惮的血水突然朝符箓的方向收拢而来,随后,它们便发出了被大火烧煮的沸腾声。
一个一个沸腾的血泡碎裂的同时,血水的体积也越来越少,没过多久,地面上就只剩下了一张光洁如新的符箓。
云子宿抬手一挥,符箓便消失了。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父母家房子里被引来的那摊血水。
同样是血水,有的会打扫房间,有的却只会吃人。
觉悟的差距简直太大了,思想教育不能少啊。
清理完现场,营地里那边已经重新热闹了起来,第一小队的五个人已经开始整理现场,几个之前脸色涨红突然“横死”的全真宗弟子也已经好端端地站了起来,但还有不少人躺在地上,没有反应。
云子宿慢悠悠地走了回来,朝着那些用敬畏目光看着他的玄门弟子们说了一声:“掐人中。”
从答应沈秋晚帮忙开始,云子宿就不打算再藏拙了。
他之前百般收敛,甚至习惯性地用黑框眼镜来降低别人对自己的注意,就是担心这个世界会有人技高一筹,发现他身怀纯灵之体修炼功法的秘密。
如果在这里死了,云子宿就真的回不去了。
可是现在,纯灵之体修炼成功,韩大少也已经走上了修炼之路。有了自保和保护其他人的能力之后,适当地展露一些自己的本事,反倒能给云子宿带来更多的方便。
很快,沈秋晚就走了过来。
青年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不过身上的肃杀之气还并未完全褪去,他比韩弈晚了一步走到云子宿面前,非常诚恳地对两人表达了一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