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被魔修暗算的。
“两方关系的再度僵化,是因为恶兽的另一个特性,”司寒说,“一旦被恶兽所伤,修士就会被感染成人形的恶兽同类,甚至会对自己的同胞下手。这种感染无法逆转,而且在七日之内必死无疑。北部大陆会这么快沦陷,也和感染这件事有关。”
这种感染给恶兽的进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除了成群进攻,它们还可以让被感染的修士成为它们最好的帮手。
正道修士生性好洁,对这种感染比直接战死还要深恶痛绝。
“不过和只要被伤到就会感染的正道修士不同,魔修被感染的几率非常低。魔修数量虽少,却只有一些少数灵力低微的魔修会死亡。”
和被感染愁到焦头烂额的正道相比,两者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子宿隐约察觉了什么:“那……”
司寒继续:“除此之外,还有人偶然发现,正道修士在与魔修双修过后,若是被恶兽所伤,感染死亡几率也大大下降。”
“这个消息一传开,就有人私下主动去与魔修双修,想提高自己的生存几率。”
云子宿收紧了手指。
在他的记忆里,魔修和正道修士就算不是你死我活,也差不多是老死不相往来,之前魔修被痛恨谴责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没少用双修祸害正道修士。
现在倒好,有人主动送上门去……就不怕羊入虎口么?
果然,司寒说:“合作只是局势所迫,正道和魔修之间的恩怨还没有肃清。双修可以降低感染死亡率的消息一出,就有不少送上门去的修士被魔修当成炉鼎。”
一时之间,关乎双修之事的争论不断。尽管有大能压制,双方明面上不会撕破脸,但魔修生性肆意,指望着他们变成助人为乐循规蹈矩的好人也绝无可能。
正道修士无法约束魔修,以防腹背受敌,只能对此事下了禁令。但这都是明面上的规矩,暗地里究竟有多少变化,乱世之中,就不再是上位者能够全权把控的局面了。
“除了正道修士,这件事在魔修内部也引发了关注,有人想趁机取用炉鼎提高修为,所以才会有摧毁正道修士修为的秘药出现。”
云子宿抿唇。
他中的正是秘药。
据师父所说,他是因为一次御敌争斗中战斗太久,脱力受伤,才会不慎落入魔修手中,被魔修当成讨好魔尊的礼物,送给了司寒。
他犹豫了一下,问:“师父为什么会成为魔尊?”
“因为阴印。”司寒说,“阳印归裴易,阴印属我,它的力量本就属于邪灵之类。因为清除恶兽耗力太多,我无法继续同之前那样压制体内的能量,才会被邪灵反噬,无法保持清醒,从而入魔。”
除了会摧毁正道修士的修为,那种秘药本身对于魔修也会有蛊惑神智、激怒发狂的效果。因为魔修本就肆意妄为,这些负面作用对他们来说反倒会更加尽兴,所以魔修才会没经过司寒的同意,就擅作主张将下了秘药的云子宿送给了他。
司寒垂眼:“我受秘药影响,才会连累裴易失控。”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许久,云子宿才慢慢缓过神来,他不想太过沉溺于过去。
“那……”他清了清嗓子,“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司寒摇头:“我察觉伤了你之后就失了理智,之后的事情也不清楚了。”
眼见气氛再度陷入沉默,他说:“不过,我在凡俗界也发现了恶兽。”
云子宿一愣:“在哪?”
司寒说:“我搜过靳单的魂,他之所以能从三百年前的秘境中幸存,就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同意了恶兽条件的人。”
修士全军覆没,唯有叛徒苟活。
“靳单负责帮恶兽提供灵气,这也是他截杀灵力精粹的年轻修士的原因之一。”
“那现在……”
“现在靳单已死,恶兽不知何时会发现,虽然那边暂时还没有动静,但他们之前都是定时联系,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除了秘境呢?”云子宿问,“恶兽在这边出现过吗?”
司寒点头:“有。”
云子宿皱眉。
“之前去羌塘时便出现过,不过在其他地方暂时还没有露面。”
司寒说:“而且,这里的恶兽也无法感染魔修。”
云子宿疑惑:“师父怎么知道?”
“韩弈在临城那个山洞秘境中,遇见的就是恶兽。他受了伤,但没有被感染。”
韩弈在生死之际觉醒,所以出来后的反应才会如此异常。当时靳单笃定韩弈无法存活,却没想到被直接反杀。
魔修的确可以降低感染率,但除了司寒,凡俗界并没有第二个魔修,连正统宗都是靳单搞出来的。如果真的被凶兽攻略……
云子宿忍不住担心:“连修灵界都没办法抵挡恶兽,那凡俗界岂不是更……凶多吉少?”
他说着,却发现师父正在看他。
“怎么了?”
司寒沉默了一会,才问:“你和韩弈新婚那晚,是不是没有双修过?”
听见双修这个词,云子宿猛地生出了十二分的警惕。
“那你现在,用这里的话说,就是还没有抗体。”
夜色深沉,同居一室,云子宿却发现,师父把话说得很认真。
就像之前讲恶兽大战一样认真。
“这样太危险了。”
第86章
云子宿被噎了一下, 半晌才说:“……没有这么严重吧?”
他扒了下自己的头发, 声音里有自己都没察觉出的烦躁:“这里也没出现过恶兽的消息啊, 要真的大规模攻占,这边肯定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凡俗界消息的传播速度可比修灵界快多了。
“玄门存在了那么久,普通人也不知道修士的事情。”司寒说, “等消息真的传开,就来不及了。”
修灵界都能在一年之内被攻陷,更不要说修士数量稀少、还都在金丹期以下的凡俗界。
云子宿语塞。
司寒却又开口:“我说这件事, 不是要你发愁拯救世界的事。”
他望着云子宿:“既然你还没有抗体, 答应我,不要离我太远。”
云子宿没有立刻回答, 却是问:“师父,你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吗?”
“其他两个会出去调查恶兽的事, 会有一个留在清易宗这边,”司寒问, “你想要师父留下吗?”
云子宿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也好。”司寒说,“现在最合适。”
“什么合适?”云子宿疑惑。
“我是修为最高的一个, ”司寒说, “而且有魔修身份在,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
司寒耐心解释:“魔修感染几率极低,是因为魔修的力量来源与恶兽相克,两者抵消可以降低伤害。但正道修士的力量是纯粹的灵力,没有攻击性, 所以才无法阻挡。”
他看了眼墙上钟表,已经是午夜时分,便朝云子宿伸出了手:“来。”
云子宿仍是一脸茫然。
“我给你传一些邪灵的力量。”司寒说,“可以暂时预防一段时间。”
“要……怎么传?”云子宿向前走了一步,还没完全放下戒备。
他小心地把手放在了师父手掌中,然后就被人拉了过去。
清淡的冷香在鼻端蔓延。
“闭眼。”
司寒放低了声音,他周身常年泛着凉气,云子宿却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热意。
“唔……”
前额相抵,唇间传来微凉的触感。
“吸气,放松。”
师父的声音在极近处响起,只是他越说放松,云子宿却绷得越紧,最后甚至还小幅度地颤抖了起来。
一只手稳稳地圈住人后腰,耐心又轻缓地抚顺着男孩的后背。
“别怕。”
云子宿却已经听不见耳边究竟在说什么了。
师父的气息,师父的声音,还有再轻缓不过的亲昵相待。云子宿的戒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重,温柔却比侵略更能让人丢盔弃甲。
像是落入水中一般,他溺在完全被另一个人包裹的气息里。
心口灵台上再度多出了一个光团。
不比上次略带紫色的雷系元婴,属于司寒的金色元婴光芒更胜。不过他和韩弈到底还是同一个人,一上来,便捧起了云子宿灵台上那团怯生生的光。
“……”
恍惚之间,云子宿隐隐听见师父说,马上就好。
他也无从验证这句话的真假,就算金系不比雷系的攻击性强,但对于能生水的金来说,它对云子宿的影响也更加直接。
更不要说司寒的修为最高,他的元婴也是最为凝实的一个。感觉到心口力量蔓延而出的下一秒,云子宿的意识就被斩断了。
他做了一个悠长而温暖的梦。
梦里,云子宿才只到师父的大腿高,师父伸出手来,他就把自己软乎乎的小手放了上去。
云子宿那时候大概还在换牙,上颚开了个缺口,说话都漏风。
“丝乎~!”
旁人都是该叫师尊的,这一点刚一进门就会有师兄教导,但司寒门下只有云子宿一个人,他直接这么叫了,司寒也从来没有纠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