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门,只见乔里德尔典狱长正坐在他习惯的位子上,放下手中看着的文件,抬头看向他,人造的明亮灯光自头顶撒下,将他的头发照成近乎白银的璀璨浅金,非灰非蓝的一双眼眸专注地注视着他。
沈琛带着颇为复杂的心情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
他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在逃出监狱之前,那时候的他一身囚服,粗糙劣质的布料下面是因监狱斗殴而淤青疼痛的伤口,而乔里德尔……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那时的他和现在一样,还是坐在这张桌子前,放下手中的文件,抬眸看向他,冰雪似的灰蓝色眼瞳用虚假的礼数作为外衣,以一种理性而冰冷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唯一的一处改变上。
一个小小的盆栽。
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和这个机器般的精准,棱角分明,富丽堂皇的办公室格格不入,却又仿佛格外和谐。
是谁放在那里的呢……?
沈琛知道这不关他的事,可是思绪却总是忍不住往上面飘去。
周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办公桌上的那个小盆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个是一个月前萨弭尔不顾他的冷眼和暴力,死皮赖脸非要送给他的。说是什么为了报答他帮忙揪出那个帝国高层的小耳朵的谢礼,就算他把它扔出办公室,第二天也会依旧好好地摆回去,在用精神力探查过里面并没有什么监听设备,只是一个普通的绿色植物而已,所以后来周白也就懒得管它了。
不过……沈琛来这里恐怕不是为了看什么绿色植物的吧。
周白清咳了声,终于换回了沈琛的注意力。
沈琛一愣,终于把目光投向周白,然后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抱歉,上次我来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个小东西,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周白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沈琛坐下之后,伸手轻轻地拨弄了两下那小盆栽的叶子,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用玩笑的口吻问道:“怎么?你有心情养植物了吗?”
周白皱眉,回答道:“并不。只是个难以拒绝的礼物罢了。”
“我能有幸知道是谁吗?”沈琛眉眼弯弯。
“萨弭尔。”周白毫不在意地给出名字,对于沈琛在这个问题上一直纠结有点奇怪“怎么了?”
沈琛笑笑:“不,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我们说正事吧……”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听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然后就被人熟稔地推开了,一双极具代表性地紫罗兰色眼眸笑意盈盈地出现在了门板后。
萨弭尔挑起薄唇,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深邃的眼眸如同深渊般极具侵略性:“在讨论什么?不介意我也加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不评论……我要不开心了!QAQ【趴
今天被四级虐的惨兮兮的……哭唧唧
☆、第98章 第八个世界18
第八个世界18
萨弭尔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坐到了一边的软椅上,整个人慵懒地倚靠在椅背上,深沉的暗紫色瞳眸如同掠食者般地微微眯起,唇边挂着习惯性的笑容,他的存在感让人无法忽视。
沈琛面不改色地回以微笑,斯文的还似乎带有几分书卷气,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一个挑起几乎能够颠覆整个帝国战火的危险分子。
空气仿佛倏然紧绷。
周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沈琛。
他的变化很大。仅仅不过半年时光, 他的不止实力突飞猛进,气势上就连在活了几百年的萨弭尔面前都能勉强不落下风,而非上次会面中被全面碾压的状态。果然说, 位面支柱确实极其不一般吗。
周白收回思绪,伸出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清脆的声音成功地吸引回两人的注意力。他抬眸看向沈琛,声音冷淡而专注:“说正事。”
沈琛垂眸一笑, 然后越过桌面将手中的电子屏递了过去,周白接过, 低头随意地翻着,沈琛站在桌前,只要稍一低头就能够看到他低垂的金色睫毛,随着眼睑的移动而轻微地震颤, 仿佛是什么有生命的羽翼。
“基本上舆论已经控制好了。混在人群中我们手下做的很好,”沈琛的声音平静无波“现在整个帝国已经有至少五分之四的行省加入起义行列,剩下的形势也绝不平静,发动大的暴乱是迟早的事。”
周白点点头。
“听起来不错”萨弭尔的声音插了进来, 慵懒缓慢的语调带着些许异国的腔调,但却冷的一针见血:“但是……恐怕我的人给我带来的不只是好消息。”
沈琛顿住,微微错开周白投来的视线,沉声说道:“没错。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我来找你。”
他伸出手,在那块递给周白的电子屏上滑动了几下,然后停下指给周白看。
修长的手指停在一份战报的旁边,上面冷冰冰的统计数字和白皙鲜活的指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是自起兵以来的战损数字和敌我双方的伤亡比率。
触目惊心。
沈琛继续说道:“凭借我们现在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和精良的武器,我们才能够稍微将这个差距扳平些,但是……恐怕长此以往,这并不是个办法。”
周白放下电子屏,向后倚在椅背上,稍稍拉开了与沈琛的些许距离。他抬起眼眸注视着他,色调冰冷的蓝灰色眼眸一错不错地锁定他,看起来令人有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他开口问道:“你知道异人最大的弱点在哪里吗?”
沈琛一愣:“不是每个人都不一样吗?”
“我说的是每个异人都有的,相同的弱点。”周白淡淡地扫过一旁的萨弭尔,眼神里有什么难以形容的东西令人心头一震。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沉默的气氛在蔓延。
终于,周白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寂静:“是傲慢。”
萨弭尔目光一沉。
“每个异人都是一样的傲慢,即使他们不承认,在他们的心底也是以为自己是高于人类的,他们过度相信于自己非同寻常的能力与力量,只有傲慢,才是他们这个种族真正的阿喀琉斯之踵。”周白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果你想要应对一支强大的异人军队,你就必须找对这个整体的弱点,然后才能一击必杀。”
沈琛若有所思地垂眸,沉黑的瞳眸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的眸子中放出异彩,轻轻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自信而强大的笑容。他的声音中仿佛蕴含着什么丰沛的情感:“多谢。”
周白也勾起一个礼貌性的淡淡微笑。他从未怀疑过沈琛的理解能力,所以他也只会点到为止,剩下的让他自己去琢磨和实施。
突然,他想到了些什么,张口叫住了正欲推门出去的沈琛。
沈琛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只听周白沉声说道:
“要知道,义民和暴民只有一线只差,起义和暴动也只有一步之遥,不论你在做什么之前,请务必要想想你的初衷,绝对的平等就意味着独裁,绝对的自由就意味着暴乱。”
周白顿了顿,视线转向一旁脸色慢慢凝重下来的萨弭尔,眼底里沉着什么冷而深的色彩:
“请务必把握好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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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周白沉沉地舒出一口气。
他伸出手掌,从自己的精神海里揪出小白,然后狠狠地蹂躏了一会儿,听着小白期期艾艾的痛叫,周白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不少。
“怎……怎么了啦……”一脸苦相的小白在周白放手之后瞬间逃了出去,停在周白触手可及的地方之外,然后又懵又委屈地小心翼翼地说道。
它明明就是打了个盹,有必要这么虐待它嘛!
“没什么。”周白一脸平静,然后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冲小白勾了勾手指,说道:“过来。”
!!!
欺负人!
小白哭唧唧地滚了过去。
周白扯住小白的呆毛,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个世界的剧情进展到多少了?”
小白瑟瑟发抖地说道:“本来只有百分之五十的,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却突然涨了百分之二十。”
那就是百分之七十了。
看来剧情也快结束了。
周白勾唇笑了笑,牵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眸中没有一丝笑意。
他刚才还是没有忍住,在言语中旁敲侧击地点了点萨弭尔。
萨弭尔和沈琛最大的区别就是两人的底线,他们有着相同的目的——建立一个自由平等的国家,但是异人对人类有天生的种族歧视,而人类对异人的恐惧也极其容易激化成种族灭绝,这些都是极其难以逾越的障碍,不是一个帝国是否灭亡就能完全解决的东西。
沈琛愿意把持住底线,用温和渐进的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萨弭尔则是选择采用激化而极端的方式,换言之,他是个独裁主义者。
而在最后,他是必然会被沈琛所打败的。
周白也并不想改变这一点。
虽然说他并不在乎这些人乃至这个位面的存亡,但是看到一个和他有如此相像的经历的人,周白也并不希望他会跟着剧情的安排,走向一个既定的毁灭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