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应声离去,男人伫立一阵,也轻撩衣摆慢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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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景一回府时已是深夜,他原本打算直接回院,谁料刚跨进大门迎面就跑过来一人,贴上来就急道:“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您都不知道,老爷子领着人在前厅等了好些时候了,就连老祖宗都请过来了,这会儿人还在前厅坐着呢。”
颜景一低头,认出说话的这人是原身院里的随从小虎,因着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也算是唯一一个还对他衷心的仆人,面色不由柔和下来。
至于前厅,料想是客栈那事没抓着他的把柄,这是有人不甘罢休在这等着瓮中捉鳖了,只可惜......他不屑的轻笑一声,继续往里走,显然并未当回事。孰料小虎巴着他便往外张望,又四下看了看,拽着他的衣袖神神秘秘的道:“少爷,您今儿看见过小姐没?听说黄昏时就出去了,到这会儿还没回来呢。对了,李姨娘身边的桃花说是您邀她游青湖才出的门,偏着您也没回来,老祖宗气得直哆嗦,非说要等着见了人才回院里去。”
颜景一听得脚下一顿,“就她自己出去的?”
“那倒没说。”小虎跟着停步,道:“不过她院里的春花也不在,想来是带着一起去的。”
有人跟着就成。颜景一心里这样想着,脚下又继续迈步。虽说他恶心被人用这样的方式算计,倒也没想过用同样的方式去报复一个女人,那样的行径太过卑劣,他不屑于此。不过这颜景皓倒是狡猾,没算计成他与人私会,这是打算又将颜景霓的过错安在他头上?还真是不死心。
脚下不疾不徐的走着,他还是打算去前厅露个脸,澄清自己的同时也适当表达表达对妹妹的“担忧之情”。
拐过长廊,远远便瞧见颜景皓立在门口,正一脸焦急的往外探望着,看见他时脸上先是欣喜紧接着便又皱成了一团,大喊一声大哥后,快步走过来,拽着他的袖子就往里奔,嘴里还故意提高嗓音道:“大哥你怎么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走这么慢,父亲跟祖母都急的上火了,你说你也真是的,带小妹出去玩也不说跟家里说一声,咦,对了,小妹呢?”
话落时刚刚踏进前厅门口,颜景皓装作往外找人的模样将他往里一推,险些让他磕着门槛。颜景一不动声色的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衫,紧走几步朝上座的祖母和颜忠戊行了礼,又转过头环视一圈底下立着的李姨娘及一干仆从,最后面向颜忠戊道:“回来时便听说景霓还未归家,出门时可有捎话说是去哪?”
“大哥这话倒是问的莫名。”不等颜忠戊说话,门口的颜景皓便折将回来,面上似笑非笑道:“不是大哥派人来邀小妹出门游湖吗,怎的还问起父亲来了。是不是出去玩的太尽兴忘了时辰怕被责怪?倒也没甚大不了的,父亲和祖母也就是担忧她。大哥你让她赶紧出来吧。”
表面看上去好似什么状况都被他体贴完了,这是绕着圈子的给他下套呢?不过他可没那个闲工夫与他兜圈子,颜景一笑了笑,转头定定的看着他,奇道:“二弟这话说的,就跟亲眼看着景霓跟着我出了门,又亲眼看着我把她藏起来自己回来似的。既然你这么笃定,不若你去将她请回来如何?”
颜景皓面色变了变,最终僵笑一声,道:“瞧大哥这话说的,我哪能知道你把人藏在哪的。”
颜景一正要反驳,就听上头的颜忠戊将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掷,冷道:“行了,吵什么吵。”随即将视线投向他,问道:“景一,有下人见着景霓应你之邀出的门,可有此事?”
颜景一抬头看他一眼,但见他面色阴沉眉间隐有疲惫之色,却没有一丝担忧焦虑,再一想他对待原身的态度,不由心下冷笑,随即面无表情道:“禀父亲,儿子今日并未见过景霓,之所以回来晚了,是因为外出游玩不慎跌倒,寻了家客栈梳洗一番这才回府。”
“你说的这话可有谁能作证?”颜忠戊定定的盯着他,但见他神色坦然,眼神并无闪躲之意,心里的怀疑便也去了一半。
谁能做证?颜景一心里恶趣味一闪而过,他故意弄得那般狼狈的去投宿,一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脸色,二嘛自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可深深记得自己当初进店时掌柜和店小二那目瞪口呆的表情,想必对他是记忆犹新,不愁找不到人证。思及此,他脱口道:“城西有家云来客栈,儿子便是在那梳洗的。父亲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询问,若是跑得快的话,想必还能赶在客栈打烊之前。”
见他如此胸有成足,众人都有些将信将疑,颜忠戊索性遣人快马前去打探,半个时辰后打探的人回来禀报,证明他所言属实,这才彻底信了他,而颜景皓经此一遭脸色更是越发难看。
颜景一见状,若无其事的朝众人拱了拱手:“既然儿子已撇清关系,父亲还是着人再去别处搜索看看,毕竟是女儿家,夜不归家传出去总是不好的。既如此,景一便先回院了。”说罢,也不管纳纳的众人,转身离去。
第3章 1.3
翌日清晨,颜景一早早便起了床,匆匆梳洗完毕,便只身出了门。
走到院门口时,恰好见到颜景皓在回廊上走着,看上去要出门的样子。他实在腻歪透了和他维持表面兄友弟恭的虚伪模样,便拐弯走向了侧门。按照路线来说,其实侧门离着丞相府也更近一些。
一路匆匆而行,许是时辰尚早的缘故,倒也没遇见什么人。径直走向门口将侧门打开,他正打算跨步,却不料一团黑影突然朝他倒了过来,惊得他赶忙往后退了几步。直至那团黑影摔落地上,他定眼瞧去,却是被寻找了一夜的颜景睨,面色虽憔悴不堪,一身衣裳倒还算整洁。他又往外瞧了瞧,没再见着其他人,心里虽纳闷倒也没问出来。
颜景霓趴在地上,疼的嘴唇直哆嗦,在院里娇生惯养多年,她何时受过这等罪。想着春花回府这么久才来给她开门,还将她摔成这副样子,窝了一晚上的火就蹭蹭蹭的往外冒,正打算责骂几句,抬头见着是将她害成这副模样的颜景一,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埋着头跑进了院子里。
颜景一瞟了一眼,只当她是没算计到自己又被他摔了一跤窝火也就没当回事,拉开门走了出去。
到得丞相府时,柯寒上朝还未回来,恰好碰见他的贴身侍卫吴郡外出办事回来,便迎着他先到亭子里小坐,又吩咐人端来瓜果点心才退了下去,虽然全程都木着个脸,倒也不曾怠慢。
抬眼望去,因着亭子立在荷花池中央,四面都是清澈的池水,成群的鲤鱼钻在荷叶下游摆,时而跃出水面,更有曲水流觞,潺潺入耳,倒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颜景一闲适的坐在亭中,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掐成拇指大的小块砸水里的鱼,看着它们又想抢食又怕被打躲来躲去的样子觉得甚为有趣。约莫玩了个把时辰,就在他无聊到快要睡着之际,一道黑色身影忽然而至,带起的凉风拂过面颊,大夏的天愣是惊得他一个激灵。
等着坐起身,那人也刚好坐在他对面的位置。放眼过去,但见那人墨色长发用一支白玉簪高束,露出饱满光洁的前额,斜飞入鬓的浓眉下,一双丹凤眼狭长而犀利,鼻峰高立,薄唇紧抿,黑色锦服裹身,从他的角度能看见伟岸挺拔的上身以及少许劲瘦的腰肢,充满了爆发力。许是久居上位的缘故,男人不过是随意的分跨而坐,竟也给人无端的压迫感。
【颜景一:这个男人气场好强大。】
【系统:宿主是否使用貌美如花?】
【颜景一:……】
使用你·妈个头。
心里将系统骂了一通,面上却丝毫不显。颜景一起身行礼,恭恭敬敬的唤了声柯丞相。
“无需多礼。”柯寒虚扶一把让他坐下,道:“听说你一大早便过来了,可是有何急事?”
“是景一唐突了,没派人递帖子便擅自过了来。”颜景一坐回位置,继而面色严肃道:“实不相瞒,景一今日前来实则是舔着脸来讨恩情来了。”
柯寒听得一挑眉,显然对他的说辞有些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丞相贵人事忙,想当年霍兰山上景一巧遇您被蛇咬中毒一事距今竟也过去十年了。再见时已是今非昔比,丞相身居高位,倒是景一,越发卑微如尘埃了。”
“时间过的是挺快。”柯寒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右手拿起桌上的茶盖掀了掀茶梗,道:“想景一那时尚且是个孩子,如今也已过舞象之年,只不知景一此时提起这事是为何意?”
“景一实在感慨。那时不过巧遇,没曾想丞相竟惦念至今,若非那日聘礼入府,景一竟不知丞相竟还记着。身居高位也不忘滴水恩情,丞相实在令人敬佩。可...若是这恩情须得让丞相用一生幸福来还,景一实在惶恐。”先将人吹捧一番,紧接着颜景一话语一转,神色认真道:“丞相品节高尚,景一也不能做那不知好歹之徒,让丞相陷入众人诟病之舌。因此景一舔着脸前来讨恩情,愿退婚以换取今年科考入场的柬帖,如此心里也踏实些,还望丞相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