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儿他,不是这样的人。”维护的话语脱口而出,谢爻将杯中天在水一饮而尽。
宋以尘扬眉看向沈昱骁:“我就说,你带他来,是最不明智之举。”
沈昱骁面色不变,继续道:“我与宋公子追踪到,无乐塔周围似残存着被噬魂者魂烟之气。”
此话意味分明,无乐塔,只有长乐使能进出自如。
而魂烟,正是神魂灼烧殆尽后,留下的最后一缕烟尘。
看谢爻满面狐疑,沈昱骁补充道:“前夜,苏靳给我托梦,将我引向无乐塔。”
修者无梦,梦境皆为隐喻,苏靳乃沈家外姓门生,前几日回南境路上惨遭噬魂,魂魄无归,他与沈昱骁也算有交情,以最后的魂念托梦,也说得过去。
话已至此,谢爻还是不信,自己养大的主角,怎么会干出噬魂这种事。原书中谢砚虽为鬼族君王,却也最是唾弃这种阴狠毒辣的咒术的。
总不会,因为自己的搅合,真把谢砚搅黑了吧?
不敢想,想了就是flag。
第34章 结界钥匙
“你们要我如何做?”谢爻一改往日笑微微的形容, 难得冷了脸。
漆黑的眸子闪了闪:“晚辈想取一滴前辈的血,做引子。”
谢爻蹙眉:“我的血?”
“正是,前辈有所不知, 你的血正是开启无乐塔结界的钥匙。”
闻言, 谢爻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以血为引开启结界他自然晓得, 可原书中, 这么做的是沈昱骁。
两个主角相爱相杀, 沈昱骁有次为了哄谢砚开心, 以他的血作为开启无乐塔结界的钥匙,还在塔下起誓说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总之就是一些自以为是的浪漫仪式感,最后这家伙还不是以对方的神魂祭奠无乐塔塔灵,才封住将人界一点点吞没的鬼炎。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谢爻抬起眼,直直的望向沈昱骁。
沈昱骁微微蹙眉:“前辈请说。”
此情此景,和一年前谢爻问沈昱骁借血铸剑, 简直一模一样。
“我跟你们去。”谢爻笃定道, 不接受讨价还价。
他不信任沈昱骁宋以尘, 万一他们借调查之由从中作梗嫁祸谢砚, 自己提供血引更脱不了干系;
如果……万一……真是谢砚所为,定是鬼血作祟,自己也好想办法为他压制, 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小。
总之,侄儿的事,他来扛。
沈昱骁沉吟片刻:“好。”
“九爷,今日之事,我们不希望——”
谢爻抬起眼,截了他的话:“我晓得,不会让阿砚察觉的。”
沈昱骁担心的,不过是谢砚晓得消息泄露,早先一步将罪证隐藏了。
“多谢前辈理解。”沈昱骁拱了拱手,似笑非笑。
双方达成共识后,陆陆续续有灵奴端来饭菜,谢爻却不动筷子,只不停往杯中斟酒,一杯杯咽下,毫不含糊。
沈昱骁迟疑片刻,出言阻止:“前辈,你这……”
“无妨,待会我醉倒了,劳烦你送我回去。”此番出来,定瞒不过谢砚,只有把自己灌醉了,回去才能推说出来喝花酒断片儿,不然对方问起用什么搪塞过去……
“好,晚辈明白了,”沈昱骁琢磨片刻,便回过味儿来:“还是前辈想得周到。”
半壶天在水下肚,谢爻就什么都记不得了,醒来时,躺在温暖的衾被里,帷帐半掩,月光清明。
清浅的呼吸声在月色中徘徊。
“砚儿,什么时辰了?”谢爻半眯着眼,迎上对方暗流汹涌的视线。
他已换了身洁净的衣物,身子估计也被擦过了,一点儿酒味都没有,脂粉淡淡的香气却经久不散弥漫鼻间,那是谢爻交代沈昱骁他们故意弄上的,佯做喝花酒的模样。
“已过了子时,”谢砚淡淡道,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九叔若想喝天在水,可以找侄儿。”
棕茶色的眸子因刚睡醒,水光涟涟的,谢爻莞尔:“沈公子先前说了好几次都没去成,这次我再推脱,就太摆架子了。”
他自觉这个理由十分妥当,挑不出毛病。
“侄儿不在,九叔不要喝这么多。”淡淡的语气里似有微不可察的责备之意。
“嗯,一时欢喜,喝多了,是沈公子送我回来的罢?”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对。”
“给他添麻烦了,明日我得送——”
谢砚轻声慢语道:“九叔放心,侄儿已将谢礼送去。”
怔愣片刻,谢爻微微一笑:“还是砚儿想得周到。”
“九叔睡好了?”
“嗯……”谢爻不明所以地点头应了。
“那——”如此说着,谢砚托住他的背脊和脚弯,轻轻巧巧将九叔打横抱起:“去沐浴罢。”
“诶?我不是洗过了?”谢爻在谢砚怀里挣扎了番,却被对方捁得紧紧的,全然动弹不得。
谢砚不答,冷着脸径自走到忘归泉畔,才将九叔放下:“九叔,我为你宽衣。”
“……”谢爻被他剥了衣袍抱入温泉水中,也懒得挣扎了,叹口气无奈道:“砚儿,你可知如今这般,是耍流氓。”
狭眸闪过一丝疑惑:“耍流氓?何意。”
“说你不正经,”谢爻哭笑不得,身体浸入温热的水中,舒服得眯起眼睛:“为什么非要我沐浴?”
“因为侄儿,不正经。”谢砚冷着脸,一本正经道。
谢爻怔了怔,旋即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难得你与九叔说笑。”
狭眸微垂,四目相对,黛蓝的眸子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九叔欢喜?”
谢爻被瞧得一时恍惚,连呼吸都忘了,只觉一颗心在腔子里砰砰砰直跳,只愣愣嗯了声……
薄薄的嘴唇微微扬起:“九叔走神了。”
谢爻难得红了脸,莫名有些窘迫,却也坦荡荡承认:“被你这般盯着,任谁都会失了神。”
谢砚笑了,这样的禁欲美人笑起来是要人命的,挑逗得太犯规了。
谢爻忙移开视线,兴许是温泉水太热,面上火烧火燎的,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他交叠着手倚靠在池畔,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掩饰眼中的暗流汹涌。
“侄儿还是不想要婶婶。”谢砚掬起水为九叔仔细冲淋头发,慢条斯理的,和九叔拜天地的人,分明是他。
谢爻沉吟许久,半是开玩笑道:“那你想要什么?”
“要九叔——”顿了顿,狭长的眸子有危险的火焰跳动,片刻又敛得干干净净:“要九叔和从前一样。”
“傻孩子,那不是一样的么。”谢爻失笑,被对方力道恰到好处的揉捏头皮肩颈,他舒服得连声音都渗了一丝倦意。
谢砚抿了抿唇,不言语,谢爻继续懒洋洋玩笑道:“也不晓得,此番喝醉,我发酒疯没有。”
“九叔是被人咬了。”
“嗯?”谢爻有些犯困,只迷迷糊糊的应道,显然没走心。
“没事,九叔睡罢,剩下的交给侄儿。”
翌日,谢爻发现自己的锁骨处多了枚浅淡的小红点儿,很疑惑,这长乐宫大冬天的,怎么也有蚊子了。
……
两日后,南境信灵来访,说自从谢爻前往东域后,无冬城一片太平,再无发生过任何怪事,许多准备搬离的百姓又都留下了,谢爻方才松了口气,虽不晓得谢砚用意,却也肯定了自己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又两日,长乐使同宋三公子奉命护送北境金家大公子回牧白山,路途来回至少需要七日。
临行前夜谢砚问九叔要不要同行,谢爻推说自己忙于研究压制鬼血的术法,给拒了,谢砚倒没说什么,只淡淡说了句他会早些赶回来,便安安静静捱在九叔身侧睡了。
一宿无言,翌日天未亮,谢砚便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嘴唇不经意擦过谢爻搁在枕边的手,清淡若水,似梦非梦。
谢砚一走,沈昱骁便日日光明正大来找谢爻,长乐宫耳目众多,自然将此事看在眼里,见他每日只是喝酒聊天,渐渐也不放在心上,只当沈昱骁和谢九爷关系好,暗暗报与一路向北的长乐使。
“沈公子,我是没料到,你与宋二公子关系这般近。”谢爻端起茶壶,澄澈清亮的一汪儿便落在白瓷杯里。
他很清楚,原书中因沈昱骁娶了宋以洛,姐控宋以尘有多厌恶这个姐夫……
沈昱骁端起茶杯,噙了一口茶道:“还多亏那日那块鲛玉,不争不相识。”
“宋二公子他,倒是与别的宋家人不同。”谢爻口中的不同,自然指的是他没被谢砚的万人迷光环折服,面上表现得随波逐流且处处得罪人,怕是故意转移谢砚的注意力,姐控果然是百毒不侵的设定。
沈昱骁不置可否,沉吟片刻道:“其实对阿砚,我还是愿意信任的,只是担心他误入歧途……”
谢爻意味不明的莞尔:“我晓得。”
他自然晓得,沈小公子自始至终都说信任着谢砚,临了临了还不是用对方的神魂换取人界太平。这种做法他不好评论对错,绝对的正义是没人会质疑的,但……
连身边最重要的人都守护不了,谈什么普渡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