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哭笑不得地把刺入它肉垫中的小碎核桃渣挑出来,用药敷了包扎好,看着它委屈巴巴地垂着眼睑,无奈地揉了揉它的耳朵:“怎么下午的时候没发现自己被扎了?”
灰狼呜呜低声叫了几句,长乐是听不懂的,但看着包成两个粽子的爪子,他有些心疼。
第二天,灰狼得到了特制的铁爪套,带着这个拍核桃再也不会痛。可是等到灰狼的伤好了,府上再呈上的不是核桃,而是荔枝。
这一次灰狼只能看着干瞪眼,总不能一巴掌把荔枝水都拍出来了吧。看着娇俏的奴婢用玉指剥完水灵灵的荔枝,白嫩嫩的果肉就要送入少年口中。
灰狼瞅着那婢女倾身都要倒在长乐怀里的姿态,气得眼睛都红了。纵身一跃,硕|大的身体跳到长乐膝盖上,嗷呜一下把荔枝抢了,差点没咬到婢女的指头。
灰狼是巴不得婢女尖叫失色,然后乐哥儿一定会把这个行止失宜的女人赶出去。可惜的是,婢女飞快地抽回了指头,面上也不见慌乱,唇边的笑意倒是淡了。
长乐府上的婢女,敢伺候他的都是身怀武功的重度主子控。婢女看着一个畜生光明正大地跳到主子怀里,吃了她给主子剥的荔枝,还得意洋洋的对她呲牙,最最重要的是,主子居然纵容了它!
婢女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才没让自己的表情扭曲。
“好了好了,这个醋也吃,真是霸道。”长乐这么说,脸上却是温柔的。他让婢女退下,点了点还赖在自己身上不起来的某狼,“快下来,我这个身子可经不得你压。”
等灰狼听话的爬下来,长乐也没让其他人搭手,自己把荔枝一个一个剥了。白皙的指节上沾着透明的汁液真真是秀色可餐,灰狼没忍住,伸出舌头卷了一下,把那四根指头上的汁水都舔走,换来一个不痛不痒的笑骂。
金秋之宴,团圆之期。长乐的好友不多,何天尧算得上一个。令何天尧惊奇的是,那坐在长乐左手首位的灰狼。
他也不是第一次送长乐礼物了,这还是第一个,能留在长乐身边的动物。
“大概是……比较合心意?”被问及此事,长乐只是随意说了句。
何天尧也不深究,点点头,转言和长乐谈起合作。
“那个左雨灵你要小心……”想起这一世的自己把盘龙玉佩送给了长乐的死对头的女儿,何天尧就觉得心虚,他一直认为那块盘龙玉佩是曾经元骁失忆时送给长乐的定情信物,结果阴差阳错被他得了去卖,他当时也有几分急于脱手这麻烦物件的心思,哪里知道一睁眼就发现这一世的自己把盘龙玉佩卖给了左雨灵啊。
长乐知道何天尧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他记在了心上。然而第二日,他的心仿佛就凉了。
只因金秋宴的第二日,何家就反悔撤出了和长乐的所有合作,甚至帮着左相做事,揭露了他好几个暗地的布置。
圆润的指甲几乎要被崩断,狠狠掐入掌心。旁边传来灰狼的低低呜声让长乐回神,他抱住灰狼,像一个孩子一般,将脸埋入那长长的毛发中。良久的静默后,才像是不明白一般轻声开口询问着:“傻狗儿,你说,人心真的这么善变吗?”
灰狼蹭了蹭他的脸,没有发出声音。
一时的伤心之后就是绝对的冷静,长乐不觉得何天尧会突然反水,他看人的眼光还不至于那么差。而且,他暗地的布置虽被何家披露一些,但更多的足以让他伤筋动骨甚至万劫不复的计划和图谋,何天尧多少都知道一些,为什么不说?
长乐派人去查,几天后,却得到了一个可笑的结论。
何天尧,喜欢左雨灵。
这个消息长乐只觉得有问题,何天尧有多么嫌弃左雨灵他还能不知道?怎么就变得喜欢了?
而这个问题,他注定得不到答案。
不过还是不爽的长乐,干脆利落的叫人打了何天尧一顿闷棍,心情好歹舒坦了不少。
因为何天尧将他的几个布置揭露,那些被埋下的钉子找到了机会就想搞事,一时不察还真让他们制造出了一点麻烦。
长乐为了处理这些事,放在灰狼身上的关注少了,某日提前回到府上,却得知,灰狼被“借”走了。
“借?谁借的?”
管家低着头说道:“是扈将军府上的少爷……说是主子您前几日驳了他的秋猎邀请,今日特地亲自来府上,没见到您似乎十分不虞,恰好又见着了狼大人……”
扈家是左相的忠实拥趸,他家的少爷向来纨绔,邀请自己参加小秋猎还不知是打着什么心思,长乐自然不会同意。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肆意妄为,居然把心思打到了傻狗身上。
长乐命人备马,速度赶往秋猎猎场。
公子哥们的猎场当然不是皇家猎场,而是位于城郊的一个小猎区。
当长乐找到灰狼时,对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上没有血色,毛发却已经不再光滑。
长乐瞳孔一缩,近乎颤抖地想要将灰狼拢入自己怀里。
一道利剑朝他的空门射来,长乐背对着毫无所觉,灰狼提起眼皮却是看见了。和尖啸狼嚎一同响起的是刺入皮肉的声音。
“嗷!!”
长乐被巨大的身躯扑倒在地上,他僵硬着身躯,看对方为自己挡下箭矢。
“傻狗!!”
痛骂的斥声混着惊慌的语调,化为剔透的水汽在少年眼中聚集。
长乐看着为自己挡了一箭的狼,一声声惊惧的呼唤:“傻狗!你怎么这么笨!为什么要替我挡!傻狗……”
长乐想要从灰狼的肚皮下翻身站起,却被灰狼稳稳压着,甚至把他伸出来的四肢一同扒拉进了身下,半点也不露出来。
箭矢当然不会只有一支。
长乐听着无数道入肉的声音和大狼嗓音里低沉的呜声,脸色一点点变白:“放我出来!!”
灰狼第一次没有听他的话,努力抵挡住喉咙里的血腥气,从闭合的齿缝中挤出一点点舌尖,亲昵地舔了舔长乐的耳垂,一如当初。
随后,再无声息。
长乐的眼神楞楞,虚无的看向某处。
如果不是关心则乱,他早该发现,能够那么容易让别人带走灰狼,管家一定是出了问题。那么他这一次出来,管家肯定也是传出消息去了的。
其实他早该习惯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次若能活着回去,不过就是换一个管家罢了。
不过就是换一匹狼罢了……
这么想着的少年,终于能够从柔软的肚皮下钻出手,拥住身上的狼。
“真是傻狗……我不过是你的一个饲主,你何必这么拼命……”
喃喃低语的少年,面对杀手,从腰间抽出了银针。
你死了,你的位置会被其他狼……或者动物取代,我又能记得你多久呢?一年?一月?或是一周?
所以,为了一个只能记得你一周的人类去死,不值得。
这般想着的长乐,为一匹狼,立了一个衣冠冢。
没了灰狼的长乐,变得更加理智,也更加狂肆。曾经,他和傻狗约好解决了这边的事就一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前往元朝控制不了的海外,走访南北山川,同样可以活的很好。
可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长乐又恢复了许久以前百无聊赖的日子。就算能离开又如何?只有他一人的旅途,倒不如不开始。
只是……当长乐决定将自己的身骨都留在元朝后,遇见了他人生中的第二个意外,元骁。
明明一开始是喜欢左雨灵的,后来却改口说喜欢自己。长乐心下只觉得好笑,全然没当真过。
然而,在元骁脱口而出让长乐称呼他为“傻哥儿”时,长乐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元骁说的是记忆中他叫他的称呼,不是有点近似的“傻狗”。
长乐想着,元骁想演情深戏码,自己就陪他演,并且从中获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但这个世界,唯以真心换真心。倏忽间,长乐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交付了大半信任,心下微禀。为了让自己摆脱逐渐陷入的现状,为了让自己看清和提醒自己元骁的真面目,也为了逼迫自己和皇家站到对立面,长乐策划了祭天事变。
但是,就好像命运格外不偏袒他。长乐的计划中,又有了背叛者。
被杀手追杀,逼至绝境的那一刻,长乐真的有点想要去陪傻狗。一双大手拉回了他的命,他的思绪,和他的心。
长乐看着救自己的元骁,恍惚想着,这人,真的是喜欢着自己的吗?
他赌了一次。
好在,结果,是他赌赢了。
坐在牢房里,看着那人来接自己,长乐绽开真实的欢愉的笑脸。
这一次,他会好好护住,不会放手。
要生,一起。
要死,也一起。
**
**
何天尧是何家老幺,他们家可以说是烂摊子一堆,好在何天尧认识了一个机智的小伙伴长乐,为他出了不少点子。
不过小伙伴身边有一个大醋缸,每次自己和长乐一起都会被阻拦。
何天尧很不爽,可是他打不过元骁。
所以,在一觉起来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长乐还没和元骁在一起的世界,何天尧一开始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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