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姐到底是大家闺秀,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强忍着悲痛,该有的礼数一样也没少。
“令尊令堂已然仙逝,你节哀顺变,现下也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自己家情况了,你先大致说一说吧,可有什么仇家,是不是寻仇来了?”宋大人命下人给张小姐沏了一盏茶,缓缓说着。
张小姐应了声“是”也不再隐瞒,将家里的情况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张员外在镇上有酒楼茶肆两处,染坊布坊一处,与之配套的还有一处成衣店,算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商家了。这几处生意是张员外从父亲手中接下的,张老爷子年轻时走南闯北,白手起家,和妻子相互扶持慢慢将生意做大。年轻时吃了太多苦,两个老人家身体都不大好,张老太太先走一步,张老爷子没多久便追随亡妻的脚步撒手人寰。走之前将酒肆茶楼等产业分给了老大,土地房屋等不动产则分给了小儿子。
张小姐说张府里平日住着她们一家三口,加上管家和管家夫人,还有五个丫鬟以及六个小厮。管家负责一些大事情的调度安排,管家夫人和一个□□萍的丫鬟负责众人的膳食。丫鬟夏荷照顾张夫人的日常起居,贴身服侍,秋雁是张小姐的贴身侍婢。冬枝和慧兰就负责轻便一点的杂活,洗洗衣服缝缝补补之类的,至于六个小厮则包揽了其他的杂活。
说到这里,众人都发现了一个蹊跷之处,府上主子加上丫鬟小厮一干人等,共有十六人,只有张小姐一人逃出来了,尸体却只有十四具,先前他们不知道府上共有多少人,现下一合计,这个消失的人是谁可至关重要啊。
据仵作说,十四具尸体里,老爷、夫人、管家、管家夫人都对得上数,五个丫鬟也都对,偏巧少了一个小厮。在座的人里,只有张小姐认识他们,即便是众人想照顾她的感受,情况紧急也容不得他们矫情。仵作揭开盖着小厮们尸体的白布,虽说是都烧的焦黑,但大致体形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可即便是这样张小姐也没办法准确的说出不见了的是哪一位,众人只得压下心头刚刚升起的希望,期盼着去药铺的两个衙役能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宋大人本想按着卖身契去找这些小厮的家人或熟人,可这一把大火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何谈找卖身契呀。思来想去,还是得等去药铺的那两位衙役的消息。叶少渊和宋乾安也没闲着,两人又去了张府周边转悠,希望能从路人们的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然而还未等到他们这边打听出什么,药铺那边倒是先有消息传来了。
也顾不上在这边打探消息了,两人迅速回到衙门,宋大人,张小姐,以及两个衙役也都已经到场了,衙役们跑了几个药铺,店家都信誓旦旦的保证没有售出过有毒性的药品,直到在城东的易记药堂询问的时候终于问出了点消息。
易记药堂的老板说是前几日的一个阴天,一大早,天气灰蒙蒙的,药堂才刚开门不久,一个男子带着满身潮气进了药堂,说是家中鼠患严重,想买些□□掺在饭食里好消灭他们,店主见他看起来像是无害之人,便没有多想,给他装了适量的药剂,因为他左腿有些跛,所以对他印象深刻。
张小姐听完这番话心中就明了了,家中常住的小厮有六个,偏巧有一位的腿有些跛,这位小厮叫陶立,是前几年收入府中的,他做事倒也勤快,唯一的缺点就是嗜赌,但在张府这几年已收敛了许多,张小姐没想到竟是他对自己全家人痛下杀手,饶是她故作坚强撑了这么些天,突然知道真相也还是心痛无比。她实在是想不通那人为何要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张小姐,你可知这陶立家中还有何人,家在何处,我想他就算要逃走也定会先跟家里通个气吧。”叶少渊说的话拉回了张小姐的思绪。
“我只知道他家在城北,家中还有老母亲和一个妹妹。”
“既如此,我们便去城北看看吧,问问附近的乡邻,总有人知道他吧。”
查案城北
给宋大人说了一声二人去找陶立的家后,两人就去了城北。在广元镇转了一圈之后,叶少渊对这里已经多有了解了,整个广元镇的布局是同心圆状的,也许是最初修建城镇的时候就有此等规划,衙门、最大的集市以及书院等都是在圆心那片区域分布着,为了方便管理,圆心以外的地方被划分为四个区域,即城南、城北、城东和城西。两人很快就到了城北,和城南相比,城北要显得稍微寒酸点,最起码他们目前接触的这片区域就是这样,低矮的房子挤在一起,小孩子在街头巷尾跑跑跳跳的打闹,看见有陌生人的到来,他们都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来人。叶少渊觉得这些小孩子很可爱,因为他们的状态和自己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些相似。
宋乾安见他对着小孩子们傻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拦下一位过路的大哥,向他打听陶立的住处。那位大哥很热情的给他指了路,道过谢后,宋乾安拉着叶少渊朝那边走去。
按着那位大哥的指示,两人又行了一段路,到了陶立家门前,大门虚掩,叶少渊走上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半晌,苍老的声音通过两扇木门传出来
“谁呀?”
“老人家,陶立在吗,我们有事情找他商量。”
“要债的话你们请回吧,他不在,我老婆子也没有钱,命倒是有一条,若是想要,你们且来取吧。”
“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是他的朋友,今日来此处并无恶意。”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一位老人从门内出来,浑浊的眼球带着打量的意味将二人扫了几遍。随后老人又转身进屋了,只是没有将门再次掩住,二人这才跟在老人身后进屋。
“大娘,我们是来找陶立的,他可有回来?怎的也不见小妹呢?”
“我看二位实在是不像我儿能交到的朋友,此来有何贵干,就直说吧,不要说那些虚话了,劳心费神的。
听老人这样说,二人便把事情的原委说了,老人听后一阵沉默,只说这事若真是自己儿子做的那他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他虽好赌,但人却不坏,一定是有什么难处才会做这些事情。
“那他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反常?他前几天送了些钱回来,叮嘱小妹照顾好家,没说几句便走了。再者自从几年前他欠债被打坏了腿之后就很克制了,只偶尔再去赌场,也不会欠下大笔债务,但最近又有人上门要债,我委实想不通这是为何。莫非他因此干了坏事,那真是造孽啊!”老人家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息。
“那大娘你可知道他平常在哪里赌钱?”
“这我倒不知,但那日我听门外的人好像叫嚷着说是城南什么的,隔着门,我也听得不太真切。”宋叶二人见问不出什么安慰几句就走了。
“乾安,你觉得她说的话能信吗?”返回的路上,叶乾安出声询问,和宋乾安讨论着。
“我看她不像说谎,我们得去赌场再问问,看看他为何又会欠下巨额赌债?”
天色已晚,二人先是回了衙门将探知的消息向宋大人汇报了,几人商议后决定第二日宋叶二人同去赌场查探,宋大人这边继续寻找陶立的踪迹,随后便分手了。
次日,两人早早的碰面,一同吃过早饭后也不磨蹭,直接去了城南的赌场,城南算是有钱人的聚集地,赌场之类的娱乐场所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这家赌场就在城南最繁华的地段,二人进去之后先是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而后发现了一些门道,但凡赌场都是有些猫腻的,赌场可不是什么做慈善的地方,不会放着大把的钱流入别人的手中。看准时机,宋乾安一把抓住了那个做手脚的仆役,将他拉了出去,旁人只当是他们的私人恩怨便也没有过多关注,但是知道些内情的仆役可不敢这么淡定了,立刻就去通知了大老板。
赌场内太过吵闹,且人多眼杂不方便问话,宋乾安将人拉出场子,那人死命挣扎,但是他那小身板怎么能和会武功的宋乾安比,最终还是被拉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叶少渊一直跟在宋乾安身边,到了巷子里,宋乾安也不抓着他了,二人将退路堵的严严实实的,然后便开始问话了。
“你做的事情我都看见了,若是不好好回答问题,我便废了你这双手,看你还如何作怪。”放了一番狠话将那仆役镇住,宋乾安便开始问他正经问题了。
“你认识陶立吗?就是张员外家的那个跛了腿的小厮?”
“不……不认识”仆役也受到了惊吓,说话都哆哆嗦嗦的。
“是嘛?当真不认识?”宋乾安说话的同时向前走了一步,捏住了仆役的肩膀。
仆役当下疼的脸色都白了几分,只能赶紧出口求饶。
“我说我说,我都说,大侠你先放手吧,这不关我的事啊,我都是听老板的吩咐做事的。”
“是你们老板吩咐你做的?那关于陶立,你了解多少?”
“小人对他知之甚少,他隔三差五的来,但是稍微玩一会儿就会走,从来不恋战,我们都说他不算合格的赌徒。那日老板交代我若是陶立再来赌博就先让着他,让他一直赢,到后面再诱他加码,然后让他输的一败涂地。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敢问明原因,只能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