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幕遮沉默。
郭浩嘴角有了丝得意笑意:“魔教右护法青渊,说你曾化名丘言,做楚家的门客,并与魔族暗中勾结,制造了楚门血案,可有此事?”
丘幕遮想了想,道:“我确实曾做过楚门门客,但是楚家灭门一事……与我无关。”
这种时候,当然咬死自己与血案无关!就算他还没查出真相,但总不能一味保持沉默吧!毕竟沉默就是默认,默认就是事实。
郭浩咬牙切齿,丘幕遮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对自己那么大仇那么大恨。
丘幕遮道:“不如两位把青渊带上来,让我们当堂对峙。”
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陆默轩才道:“青渊死了。”
WTF?丘幕遮的天空,仿佛瞬间失去了颜色。
他吐字艰难:“怎么死的?”
郭浩道:“承受不了地牢的刑罚,自杀了。”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竟然也会用酷刑吗!炮烙还是剥皮?
如果说刚才丘幕遮只是头顶天空失去了颜色,那么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天空。
他会不会也被施以酷刑?他要被屈打成招了吗!要不现在就承认拉倒了,以免承受许多不必要的折磨!
郭浩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冷哼道:“青渊杀了我们多少无辜修士,他死有余辜!对付这种魔头,不用点狠的手段怎么行?现在青渊已死,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行!”
你怎么说都行!丘幕遮也想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还给郭浩。
审到这里,似乎成了个死局,陆默轩转向楚星沉道:“星沉,这桩大案,其实最有资格坐在这里审理的是你,现在,你怎么看?”
楚星沉道:“尽快查清事情的真相,在此之前,把人收押地牢。”
陆默轩点点头,道:“来人,把丘幕遮带去地牢。”
缥缈山派的地牢在地宫深处,共有三层,从地面开始,有螺旋形楼梯直通地下三层。第一层最喧哗,牢房排排坐,只用铁栏隔着,大家都能互相看到,关的是最普通的犯人;第二层是普通标间,牢房虽然连在一起,但是封的很死,除了密不透风的铁门外,只有一个能透进一丝丝光线的铁窗,关的是犯事较为严重者;第三层则是总统级牢房,关的全是穷凶极恶之徒,每一间牢房都隔得很远,而且用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封住,在幽暗的地下发出荧荧的青光。
丘幕遮被带去的,正是这远离尘嚣的地下三层。
打开铁门,里面是一个挂满铁链的岩洞,顺着台阶下去,洞里还有一汪死水,水面上飘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黑乎乎一片水藻,还有看起来像骨头渣似的白色碎片。
水边只有很窄的一片地,还湿漉漉的,岩壁边放着一张石床。整个地牢阴气极重,好在那石床不是铺着稻草,而是铺着褥子,看起来稍微给人一点温暖的感觉。
丘幕遮累得要命,往床上一坐,突然手触摸到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他低头去看,只见床上一滩黑血,沾得他满手都是。
我靠!丘幕遮一跃而起,你们前一个客人退房时都不打扫的吗!
当然这是开玩笑,牢房而已,又不是真的总统套房,但丘幕遮沾了一手黑血,还是恶心得要命,跑到水边拼命清洗。
这时,牢房门再次打开,有人抱着一大团白色进来了,是个长相可爱的甜美系萌妹子。妹子走到床边换了床单被褥,临走时瞟了丘幕遮一眼,酸溜溜外加嘲讽道:“你可真是好命,还特地让人给你换新的。”
小姐姐,你是不是少了个主语?
丘幕遮问:“谁让你换的?”
妹子不答话,就这么径直走了,砰地将铁门关上。
丘幕遮坐回到石床上,发现新换的被褥似乎是全新的,还有淡淡的香气。
他努力调息,却突然发现,之前灵气暴涨满溢,而现在,竟然变得有些枯竭。最近身体的异样越来越大,今天还害他在最关键的时刻掉链子,想想十分可气。
是他修炼的方式不对吗?
丘幕遮正在进行人生少有的严肃思考,门上铁链“哗啦”一响,有人进来了。
楚星沉从台阶上下来,走到床头站定,一扬手,什么东西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到丘幕遮盘起的双腿前。
丘幕遮低头一看,是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瓷瓶。
楚星沉道:“凝霜露。”
丘幕遮当然听过这个名字,缥缈山派独创的外伤膏药,专治各种跌打肿痛刀伤剑痕,还有消炎作用哦。
但是他没拿。
“不必。”
楚星沉道:“你还是用一下吧,以免脸上留疤。”
丘幕遮道:“留疤了也没什么,更有男子汉气概。”
这是真话。曾几何时,丘幕遮望着欧美大片上那些轮廓刚硬的肌肉型男,暗搓搓遗憾过自己长得似乎有点太奶油小生了,要是脸上多一道疤,应该就能增加他的硬汉气质了有么有!
丘幕遮正沉浸在对自我形象的重新塑造中,忽见楚星沉已经走了过来。他手臂一动,丘幕遮一惊,立即摆出防御的姿势:“你又要干什么!”
“又?”楚星沉的动作一顿。
难道不是吗?丘幕遮心道,我脸上的伤可就是拜阁下的白阿剑所赐!
第40章 咫尺银河
楚星沉扫了一眼丘幕遮, 继续动作, 原来他是要拿床上的那瓶凝霜露。
他边拔开瓶盖边淡淡道:“在这里, 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 你还有反抗的余地?”
一句话说得丘幕遮哑口无言,但是这台词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楚星沉说的不错, 这地牢不仅设有对外防御结界, 还有减弱灵力、压制魔气、干扰五官六感的结界。别说丘幕遮现在身体受损,就算他恢复了全部实力, 在这地牢里待着,也不一定能打得过楚星沉。
楚星沉将瓷瓶里的凝霜露倒了一点在瓶口, 用手指一抹,接着朝前走了一步, 向丘幕遮伸出手。
脸颊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丘幕遮有点愣,楚星沉竟然是替他抹药膏?
楚星沉那张脸仍冷得跟冰块似的, 但是手上的动作不可谓不温柔。
温柔得丘幕遮都有些心里发毛了。
“别乱动。”楚星沉道。
我没乱动啊。丘幕遮无奈, 只是你手指颤那么厉害,弄得我脸好痒, 我想抓一下而已。
地牢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滴答、滴答”的水声。
丘幕遮保持着被迫微微抬脸的姿势半天没动,脸部肌肉都要僵了。
涂个药膏而已,你是要涂到天荒地老吗!
终于, 楚星沉把手指移开了。
丘幕遮努力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 殊不知自己这点小动作全部落到了楚星沉眼里。
丘幕遮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楚星沉道:“一个人就算变换了外表, 也还是会有很多东西改不了。你虽然乔装成了柳河源,但你说话的方式,举手投足间的小动作,依旧是丘幕遮。”
丘幕遮道:“这么说,你早就认出我来了。是在江州楚门的时候,还是去云灵山的时候,还是追寻墨红的时候?”
楚星沉不咸不淡道:“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你,只是觉得这个叫柳河源的人,和你有点像,后来我越来越发现,你们不是有点像,是很像,我这才开始仔细地观察你。直到追踪墨红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我才确定。”
丘幕遮道:“你为何当时不拆穿我?”
楚星沉黑如点漆的眸子里跳动着岩壁上的火光,他微微偏头,嘴角竟然带了点笑意:“师叔既然很喜欢这种把戏,陪你玩玩不好吗?”
我靠啊,拜托你能别用这种调调跟我说话吗!
丘幕遮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但面上仍装得不动声色,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可偏偏,楚星沉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边往床边走继续施加压力,一边道:“师叔把我甩得团团转,原本很开心得意吧?”
并不!脑补要不得,请不要给我加戏!
丘幕遮挺直腰杆,从容道:“现在整个修真界都在通缉我,我不乔装改扮一下,就这么直接出来等着被你们抓吗?”
楚星沉停下脚步,低声问道:“那为什么连我也骗?”
丘幕遮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是从未想过。或许他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而且现在看来,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个人反而是他好嘛。
不待他答话,楚星沉紧接着又问:“为什么要去江州楚门?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探查楚门血案的真相?”
“…………”
丘幕遮:赶紧的赶紧的,赶紧编一套说辞出来啊。
楚星沉的眸光跳跃如火焰,丘幕遮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可能下一秒就要命丧地牢了。
“我早就离开楚门了。”丘幕遮努力直视楚星沉的眼睛,“楚氏遭屠杀,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我很遗憾。”
楚星沉没有继续逼问,丘幕遮正要松口气,却听楚星沉道:“在去云灵山的路上,我记得你问过我,‘假如最后证实楚家灭门案,丘幕遮真有参与其中,你会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