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也是个危险的信息。
叶知秋看着阿弥喝汤,沉默了会,她才伸手揉了揉眉心,将面上的严肃揉去些,仍旧是扬着眉角,笑着问阿弥:“唐叔也不是好东西吗?”
“唐叔是好人。”阿弥听到知秋问她,就又坐正了身子。面向着知秋,头稍稍侧着,保持倾听的状态。
要是能看见就好了。知秋看着阿弥这么乖的样子,心底又是一阵冲动,有时候她很想试着帮阿弥把眼前的纱带拆下来。
要是一拆下来,阿弥就会眨眨眼睛,说,知秋,我见你了——那样的时刻,想想就很美好啊。
“那齐博士不是好东西?”
阿弥赶紧摇头,齐博士帮她治眼睛,怎么能不是好东西呢:“博士也是好人。”
“知秋的爸爸也是男人,也不是好东西了?”
阿弥手抠着桌子,脑袋也垂了下来,这才意识到知秋原来是在说她。难过得要死,好不容易见到知秋,还让知秋不开心。
叶知秋见阿弥不说话了,也跟着有些不安,毕竟在她看来,阿弥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又看不见,认知上有偏见也都是无可厚非的。
她起身,绕到阿弥身边坐下,握过她的手,特意低下头去和阿弥说话,本来想说些安慰的话,一开口还是没能忍住:“有个词叫做以偏概全,就是像你这样,觉得一个男人不好,就说所有男人不好,这是不对的。”
“好人,是不分男人女人的,坏人也不分男人女人。”叶知秋不把话说完,她难受,尤其是她不想阿弥对这个世界有太多误会。
或者说,她有些不能接受,阿弥的想法和她偏离得太远。
“阿弥要相信,世上永远是好人比坏人多的好吗?”叶知秋伸手将阿弥脸掰向自己:“虽然命运对你很残忍,可是阿弥不要因此而变成一个对世界怀有偏见的人好吗?”
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我都希望你是美好的,值得我去喜欢和守护的。
知秋说的总是对的,知秋说的,阿弥总不是很懂,可是她喜欢听知秋说话,也喜欢知秋这样摸着她的脸。
阿弥也抬起手,摸着知秋的脸:“我不讨厌男孩子,我只是不想男孩摸我的脸,我也不想摸男孩子的脸。”
“我喜欢摸知秋,也喜欢知秋摸我。”
阿弥双手捧过知秋的脸,浅笑着:“老师有教我们怎么去记住别人的脸,我以前都不知道可以这样的。”
“这是知秋的眉骨,这是知秋的的大眼睛,高鼻梁,知秋脸上没有很多肉,很光滑,这是下巴线,没有棱角,老师说这样的人一般都很温柔,也很美丽。”
阿弥双手从上往下,最后一齐停在知秋唇上。
叶知秋此时怔怔地,身子半倾向阿弥,眼眉几乎于阿弥齐平,阿弥说话的时呼出的热气就在她唇边徘徊。
阿弥的手指轻按着她的嘴唇,笑了下:“这里很好摸的,像果冻一样。”
叶知秋抿抿唇,侧开头,有些慌乱地将理了下头发,盯着阿弥面前摆着的晚餐:“阿弥喜欢吃果冻吗?”
“喜欢。”阿弥坐正身子说。
“那我下次给你买。”叶知秋轻拍了下阿弥:“好了,赶紧吃饭吧,还要上自习呢。”
由于阿弥情况比较特殊,学校安排了她晚上的时候和高中部的人一起上自习,所以她的作息时间和室友们都是同步的。
阿弥这才专注地去勺碗里的饭,吃了口,然后发现今天的饭菜格外香,比以前快餐店里吃的好吃得多,不会油腻。
“知秋,好好吃,你也吃一吃一口。”阿弥用勺子舀一勺,就端起来向着知秋:“你尝一下这里的饭菜。”
“不用了,你自己吃。”叶知秋笑着直摇头,她怎么会需要一个盲人喂饭,她从三岁开始就再也没人这样给她喂过饭了。
阿弥不依:“你尝一下,真的很好吃的。”
“你吃一口,就一口好不好?”阿弥往前,一手举着勺,一手轻轻地掩在勺子下边,生怕倒掉了。
看她举得这么累,叶知秋没办法,只好轻移过头,轻轻含住勺子。
啊,知秋吃啦。阿弥别担多开心,手这便准确地凭着勺子的位置轻托住知秋的下巴,还轻轻摸了下:“你这样,很像我以前喂的小狗呢。”
“……。”知秋将勺子吐了出来,下巴也从阿弥软和的掌心脱离出来:“你养过小狗?”
“是和唐果一起喂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狗,我看不见它的样子,不过它小小的,毛毛的,把吃的放在手心里,它就会贴上来自己舔。”
“每次它舔完,我就会摸摸它的下巴。”阿弥笑嘻嘻地伸手又想去摸知秋的下巴,她完全没料到知秋这会准备站起来。
手一挠就好像挠到个有些软的圆乎乎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被知秋红着脸摁倒了的作者大声呐喊:百评加更!作收涨百加更!深水加更!收藏涨百加胸。
第46章 不想学习的一天
这是阿弥上学后的第二个周末在家练习盲文, 简直比在学校里还要辛苦, 在学校里她摸不懂书本, 老师说的很多东西都听不进去也没关系, 反正坐着就好了。
可是在家里上课的时候不一样,老师好凶, 会打桌子,会斥责人。
阿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认字, 不会写字。所以叶知秋帮阿弥请了专门教盲文的老师, 主要针对读写盲文进行强化训练。
负责教学的老师名字叫温和, 周末早七点半就会过来,八点准时开课, 晚上六点才会离开。性子和名字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异常刻薄和冷漠,对阿弥进行的完全是魔鬼式教学。
除了吃饭和小会午睡时间,阿弥几乎总在写字和认字, 很累的时候也只被允许起来走小会,连出去找千欢坐一下都不允许。
“嗒嗒嗒嗒……。”
枯燥的声音在房间里反复响起, 阿弥有些昏昏欲睡, 为了排解这种昏沉的感觉, 她不断地想一些能让自己精神起来的事情。
最开心的事情大概就是有摸一下知秋身上长的那个东西,真的会比阿弥的大一些,现在阿弥已经完全不觉得她身上的两个小包包是多余的了,开心。
不过那种感觉很奇怪,想到这里, 阿弥又忍不住回味那个东西触感。眼睛看不见后,她靠双手去识别周边的一切。
摸过很多东西,没有一个东西是那种手感,而且知秋当时好像动了下,是会疼吗?难道以后阿弥的长大了也会疼?
“啊!”
手疼。
是尺子轻敲在了手背上,接着一个严肃刻板的女声冷冷响起:“速度又变慢了,手拿回桌子上。”
名叫温和的老师轻轻眉头轻皱,没搞懂这个看起来文静乖巧地学生手对着没什么弧度的地方比划着什么。
阿弥肩膀缩了缩,马上坐正身子,又重新执着盲笔继续在写字板上扎着,一边扎还要一边记下来是什么字,以免一会摸的时候就又忘记了。
每天早上一来就是先学着朗读课文,接着是练习新字,再接着是仿写,反正就是各种重复,阿弥觉得枯燥不已。
终于五点半了,阿弥摸了摸手表,心里已然开始盘算着一会下了课要去找千欢,她要问问千欢,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有点不想上学。
阿弥有在宿舍里说她现在正在治眼睛,以后有一天会看见的。
反正迟早会看见,干嘛要学这种瞎子才用得上的东西呢。这是在学校的时候那个高傲的,会弹钢琴的张雅的原话。
阿弥现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可是她不敢直接和这个凶巴巴,冷冰冰的老师说。除非必要,温老师基本不和阿弥说些多余的话。
不过每次她讲解文字的时候都很容易懂,所以尽管阿弥总是开小差,也能很轻易地记住字的字法和意思。
好像不是很爱学习呢。
叶知秋站在楼梯口已经好一会了,见温老师向她看过来,便只轻轻点头,并不吱声。
阿弥在识字方面的基础完全空白,甚至连盲文用纸这些都不了解,想要在短期内掌握读写字本身就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叶知秋特地就这个问题接触过好些有特殊教育经验的家庭教师,之所以挑温和,一个是因为她为人看起来比较正派,不苟言笑,而且有很丰富的教学经历。
在签订合同的时候,温和就很正式地提出,她可以让阿弥一学期内掌握盲文的入门基础,一年内达到普通的小学生识字水平,要求是叶知秋不可以干扰她教学。
叶知秋说到做到,此时静静地站在楼梯口等着下课时间。
站在楼梯口刚好可以看到阿约弥的侧脸,叶知秋已然注意到阿弥的嘴巴有好几下都抿一抿,有时候又轻轻地翘起来,似在嘟噜什么。
阿弥若是看得见的话,会是个调皮的孩子吧,有小脾气,会使性子,有时候又爱撒娇。
叶知秋想着想着,面颊上就不由生出抹笑意。
在走近阿弥之前,她只觉得阿弥是个有些小倔强和安静得过份的孩子,慢慢接触得久了,她才发现,在安静面具后面的阿弥其实有着很寻常的一面,撑起她这些寻常面的却是阿弥难能可贵的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