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熠问:“要喝茶吗?今晚吃得太油,喝点茶去去油也好。”
江衍说:“好啊。”
子熠这便开始泡茶。
茶叶是那群人打扫过后,和肉菜一起买的。
能被他们买来孝敬给新的绝杀榜第一,这茶叶自当是绝域里最好的几种之一,价格不菲。即便是绝域里的有钱人,也都是逢年过节、贵人做客,才舍得泡上那么一丁点儿,平时藏着掖着,家人都不给碰的。
又哪里能像子熠这样,这等昂贵的茶叶一泡就是一整壶,等泡好后,第一道茶更是看都不看,直接倒掉,令得紧盯着他动作的人俱是心中痛惜不已:怎么能这么浪费?这么贵的茶,第一道就算不喝,也能留着叫他们闻闻味儿过过瘾啊。
转而看江衍,更是坐那儿闭目养神,期间连抬眼看一下都无,令得众人更是唏嘘不已:真真是个大富翁,赚的钱尽让那男人给挥霍了去。
很快,第二道茶斟上,子熠当先喝了口,觉得自己泡茶的手艺还可以,没退步,这才递给江衍:“好了。”
茶香四溢,茶汤颜色漂亮,江衍喝了一杯后,再喝了一杯,接着就放下杯子,打了个哈欠,一副吃饱喝足想要睡觉的模样。
子熠就问了:“要睡了吗?”
江衍摇头,旋即摸了摸肚子:“吃得太多了,有点不舒服。”
说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甚,肚子也有些隐隐作痛,显见以前吃得太少太差,今儿陡的大鱼大肉,肠胃受不了,抗议了。
他揉了几下,痛感愈发强烈,难以忍受,只得白着脸站起身,准备去茅厕。
子熠仔细看了看,确定他只是吃多了肚子疼,而非其他什么病症,紧握着的拳头不自觉松开来,主动给他开门,说:“需要给你请大夫吗?”
江衍摇了摇头,出去上茅厕了。
便在他两脚都跨出屋子门槛时——
“唰!”
无数把刀出鞘的声音齐刷刷地响成一片,且由于是同一时间一齐出鞘,听起来像只那么一把刀出鞘似的。
江衍往前走了几步,彻底远离屋子后,回头一看,刚刚还只子熠一人在的房屋,这会儿已然有许多人正从门窗而入。
他们手里都握着刀,长刀短刀,直刀弯刀,单刀双刀,各式各样的刀在灯光的照耀下亮成一团,乍一看去刀光刀影,整个屋子都成了刀的海洋。
在这海洋中,脸色苍白气息萎靡的子熠宛如一叶小舟,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十分的危险,也十分的可怜。
然而江衍看了会儿,看他手边连个武器都没有,只能拿不知道被谁放在桌脚边的木棍进行抵抗,挥舞一下都得喘两口气,转一圈得喘四口,瞧着怪吃力的,实则被他用木棍打中的人,要么是立即失了战力,要么是立即趴地上没声儿了,估摸着他撑一两刻钟应该是没问题的,这就收回目光,颠颠地去蹲坑了。
茅厕这边没人。
人全跑去卧房那边找子熠的麻烦了。
吃坏肚子的时候,蹲坑总是特别快,同时次数也比平时要多,等江衍一脸虚脱地回到卧房,已是两刻钟后。
迎面就见不管屋外还是屋内,已经没什么活人了。
屋子里满地的血和尸体,有些尸体更是还维持着向前爬行的姿势,却仍死在了院子里,可见子熠下手狠极,连让人活着离开都不允许。
再一看,完成这么一场盛大杀戮的人站在血泊里,整个人和他手里的木棍一样,通身全是血。
细看去,连眼里都盛满了血丝。
江衍歪头道:“搞定了?”
子熠没说话,微微松开手指,将滑得根本握不住,只能指甲陷进去,才能将其紧攥在手里的木棍丢掉。
“砰。”
木棍砸进血泊里,溅开一溜儿血花。
似是被这声音惊动,他眼珠子慢吞吞转动了下,然后像是才从杀戮中清醒过来一样,认出和自己说话的人是谁,缓慢而又僵硬地抬脚,朝外走去。
血花在他足边层层叠叠地绽放,他每一步都走得极用力,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呼吸都变得沉重。
江衍看着他,继续歪头:“杀人而已,这么累吗?”
子熠还是不说话,只视线黏在他脸上,人也朝他走来。
中间碰到门槛,费力地抬了好几下脚,才抬到足够的高度,跨过门槛,出来了。
江衍站在原地没动,只说:“才杀了这么点人就累成这样,等过段时间你回明宫暗殿了,那可怎么办?”
子熠先前重伤濒死,逃到无名之地,是一群不听话想要顶替他位置的手下动的手。
不然以他的警惕,他也不会被人近身伤成那样。
原本江衍想着,他的伤虽没好全,但最要紧的那几处用了上好的药,已是在慢慢地痊愈了,动动手杀几个人而已,权当为回明宫暗殿处理动乱进行提前的练习了,花不了他多少力气。
不料现在竟能累成这样……
看人慢腾腾地走到自己面前了,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发呆似的,江衍不由伸出手来,往他眼前晃了晃。
“杀完了,该洗洗睡了。”
话刚说完,一身血气的男人闭上眼睛,身体晃了晃,倾身倒下。
江衍急忙伸手,挡在男人胸前,好险没让人倒下地去。
“……你怎么这么沉。”
江衍肩膀抵着他,觉得扛人和拖人真切不是一回事,两者所需要花费的力气是完全不对等的。
然而这人已经昏过去了,说再多也听不到,江衍只好兀自嘀咕两句,大意是他要是长不高,都怪这人压得,然后半扛半抱着,把人弄去了旁边没被鲜血和尸体弄脏的屋子,接着打开大门,还没雇人来打扫,停尸地来人了。
一具具尸体被抬上板车,江衍说:“帮帮忙,把血和人也给弄干净了?我会付钱的。”
停尸地的人:“……”
行,你有钱,你最大,你说什么都成。
搬完尸体,拿了钱,停尸地的人任劳任怨地开始清理血迹。
昏睡中的子熠很快连人带衣服被洗得白白净净,伤口也重新包扎好,比江衍这个人设的半吊子包扎技术好多了。
他一头乌黑长发原本染了血,这会儿洗好擦干全解开,柔软地散在枕头上。许是因为舒服了,眉眼也显得平和安然,嘴唇色泽略淡,看着倒像个睡美人。
送走停尸地的人,江衍洗完澡爬上床,对着这张睡美人的脸看了会儿,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上前亲了一口。
刚触碰到子熠的嘴唇,还没做别的动作,漆黑的睫羽颤了颤,这人睁开眼,醒来了。
第129章 帝尊9
子熠没动。
江衍也没动。
他维持着才触碰到子熠嘴唇的姿势, 低声问:“你不困吗?”
子熠没说话,眼神有些空洞。
江衍看了会儿,确定他只是下意识地警惕睁眼而已, 不代表人真的醒了, 便道:“没事,你继续睡吧, 有事我会叫你。”
果然,话才说完, 那双眼睛就闭上了, 刚刚瞬间变得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他继续平和安然地睡着, 呼吸绵长,姿态看起来竟有几分乖巧。
江衍眯眼看着,沉思片刻, 继而伸舌头舔了舔。
非常软,但是没什么味道。
跟自己亲自己、自己舔自己一样。
所以他刚刚为什么突然想亲这个人?
尚且年少的幼帝躺回去,思索着自己刚才的想法和举动,有些难以理解。
难道是在无名之地呆得太久, 没见过什么长得好看的人,所以这回见了长相上等的人,就忍不住想调戏调戏、亲密亲密?
可他自己也长得很好看, 他照镜子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要亲自己?
正想着,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不轻不重, 不快不慢,连带着的是雨落伞面的声音,“啪嗒”“啪嗒”“啪嗒”,是他已经听了十几年的,再熟悉不过。
于是微一皱眉,嘟囔道怎么又来了,神情也变得有些不耐烦。
但他人还是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穿了鞋披了外衣,就要推门出去。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模模糊糊的问话:“又来了?”
江衍听见了,回头一看,床上的人还在好端端地睡着,好像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对啊,又来了。”
江衍随口回了这么句,推门出去了。
他出去后,床上的人半睁开眼,努力听着他和那个持伞人的对话。
那持伞人说的什么,子熠听不见,只能听见江衍“嗯嗯”两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不用再重复了。”
过了会儿,江衍再道:“好了,我真的记住了,我会尽快回去的。”
之后又说:“你赶紧走吧,我要睡觉了。”
须臾,“啪嗒啪嗒”的声音再度响起,渐渐变轻,直至再听不见,似是那持伞人走了。
江衍也进门来,重新上好门闩和门锁,再脱了外衣和鞋子,重新爬上床。
还没躺下,就听身边子熠道:“和你说话的人是谁?”
江衍也没奇怪他怎么又醒了,只答:“是这一代的帝尊。说他活不了多久了,让我赶紧回去接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