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庆国独霸。
至此,周边诸国安静无声。
“过年了,正好休战,让大伙都好好歇歇。”
寝宫内,褪去龙袍的天子舒坦地靠着软枕,姿态惬意无比。
“你这统一的步伐要走多少年?”云润生忍不住问。
“起码得十年,统一后还得安抚民众,让百姓与大庆同化,那些都需要时间。对了,今日工部的给我看了新研制出来的玻璃,清晰度相当不错,进步很快。再努力一把就差不多了。什么水泥,热武器,车辆,工部都在加紧研制。” “你可以从我家乡把机器搬来,直接机械化。”
黄粱微笑:“那有何意义,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就这样让他们一步步研究就挺好,几百年后看看能发展成什么样,我很期待。”
……
云润生心惊道:“你该不会准备当几百年皇帝?”
“不行?”黄粱挑眉:“我能活很久,为什么不能一直当皇帝?”
“不,当然行。”我就是替那些心怀皇帝梦想的后辈们默哀,他的陛下,真是太皮了。
“哈哈,看我心情。”
国师突然到访,与笑容灿烂的黄粱不同,国师满面倦容和忧郁:“秀秀,老龙王不行了,想见一见你,当面与你道谢。还有云道长,老龙王有个不情之请。”
黄粱收敛笑容,果断起身:“走吧。长辈们苏醒后我还从未去看望过,确实该去瞧瞧。”
云润生随行。
再一次来到龙族,金碧辉煌闪耀灿烂的水晶宫已经今非昔比,到处都弥漫着喧哗热闹的气息,喜气洋洋,令人心情愉悦。若不是老龙王日渐衰老,龙族人会更畅快。
“祖父,这就是秀秀和云道长。”
卷缩的老龙满身暮气,唯一双无神的眸子闪烁着慈爱的光芒:“孩子……多谢你们。”
“我也是龙族血脉,龙王不需言谢。”
“孩子……这给你。”一颗金黄色,拳头大的圆珠子浮到黄粱面前,黄粱脱口道:“龙珠!”
老龙含笑点头:“我死期已定,唯这颗龙珠能助你。收下他,算是我的一份谢意。”
“收下吧。”国师劝慰。
黄粱小心收下,龙珠乃龙族修炼丹田内凝练的灵珠,越大越浑厚,说明他的修为越深。有此一物,他可以将龙珠替代灵石用作修炼,比什么天地至宝都好,因为正合适。
舍弃了龙珠,老龙王彻底衰弱下去,满脸褶子如万年老树皮,他声音愈发虚弱苍老:“死后,将我埋葬于……祖源之地。”
“祖父!”国师恸哭。
老龙王虚弱一笑,眼眸中映射着年轻的后辈,慢慢的闭上了眼眸。
黄粱和云润生感慨万千,五味杂陈。老龙王曾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强者,如今就在眼前衰老逝去。修者的寿命漫长,却不是无限,人生修途,充满了意外和悲欢离合。
带着老龙王的遗愿,云润生和黄粱再一次回到家乡。时隔一年多,家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处绿树如茵,天空碧蓝如洗,很美。
埋葬了老龙王,看着郁郁寡欢在老龙王墓地上静坐的国师。云润生忽而拽着黄粱飞身离开。
“去哪?”黄粱问。
云润生头也不回:“去墓园。”
黄粱眼眸一亮:“带我去见……你的爸爸妈妈?”
“也是你的爸爸妈妈。”云润生握紧了黄粱的手。
黄粱笑容灿烂:“是,也是我的爸爸妈妈。”
合葬的墓碑上,封存完好的照片中年轻英俊的男子戴着眼镜,头披白纱的貌美女子依偎着男子,这一对新人笑容恬淡,眸中满是幸福甜蜜柔情。那是父母的婚纱照,陪伴了他许多年。
云润生本以为自己有很多话要对父母说,到了眼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紧紧牵着心爱男子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次,是黄粱温柔地摸了摸云润生的头,他笑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以后,我会永生永世陪伴他,照顾他,不离不弃。谢谢你们。”
让他认识了最好的云润生。
一转眼,十年时间飞逝而过。
庆国的天子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民间到处都是他的传说,只有见过他的人才知道,那位天子依然貌如少年,俊美无双。十年时间,他已经征战了五国,统一中原的霸道决心早不是痴人说梦的虚话。然这么一位让人又敬仰又惧怕的天子,后宫至今空虚,无一妃嫔,更别说诞下子嗣。
庆国天子三十五岁时,寿宴上昭告众人,他此生不养儿育女。百年后,皇位传余宋家宗亲后代。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忧愁,皇亲们偷偷傻乐,百官们觉得不妥还想劝劝。然天子从来不好说话,何论是如今的天子。少部分聪明人由此彻底断了往皇帝身边送女儿的心思,皇帝这分明就是……就是对那藏在金屋中的云真人一心一意,连子嗣都舍了。如此固执决心,外人岂能介于。
“秀秀。”
一日清晨,天子和心爱的云真人正从双修中醒来,鲛人王苍云忽而到访,一向冷淡的他双眸中满是哀伤:“秀秀,敖雪想见你一面。”
……
黄粱心中一跳,他预料到,那个生育他的女人,要离开了。
哒哒哒,稳稳的脚步一步步踩在厚重的海底冰面上,回声一直在耳边缠绕,禁地很黑,很冷,敖雪就关在这个地方。听说是为了压制她发疯时的狂躁之气。
忽而,悠扬的歌声飘荡而出,如天籁之音。
黄粱瞪大眼:“这是……”他听过一回就忘不了的天籁之音,在那条和云润生相识的大船上,在无尽的黑夜,流落在外的他听到了那一首天籁之音,铭记于心。
“我听过她的歌声。”黄粱喃喃低语。
云润生瞬间就懂。
苍云叹息:“你以为她离开后就再没出现过,其实她只要不发疯时都很正常。从你很小开始她就每年起码出去一次,远远地看你。你大了后,她出去的次数反而少了。”
“……”黄粱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我问过师父,他只能帮一体双修的我,却不能帮……她。”太迟了。
苍云却微微一笑,揉了揉黄粱的脑袋:“有你这份心意足矣,她离开是一种解脱。”
歌声还在飘扬,云润生和苍云都停住了步伐,唯有黄粱继续向前。
在海底最深处,他看到了整条尾巴以下都被冰封住的女子,长长的尾巴在冰层中如雕琢地华丽花纹,经历风雪,美而黯淡。
上一次匆匆一瞥后,眼前女子变化很大。她已经头发全白,和老龙王一样,浑身弥漫着暮气。
将死之人,无力回天。
黄粱上前,无声的望着她。敖雪双眸空洞,视线久久才定在黄粱脸上。她似乎笑了,又似乎没笑。黄粱怔怔发愣。敖雪手一动,忽而一掌拍上黄粱的胸口,黄粱躲闪不及,大惊:“你、你要作何?”这分明是要……
女子源源不断的修为妖力涌入黄粱的四肢百骸,融入妖丹,浑厚的力量让黄粱挣扎,想要拒绝,逃离。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将一身修为传给他。
黄粱下意识地进入修炼吐纳状态,狠狠的接收女子的修为,化为己用,他的妖力飞速增长,修为突飞猛进。
等候在外的苍云感觉到妖力的波动,脸色难看,却更无奈。云润生欲言又止:“敖雪前辈这是传功?”
“嗯,估计是她的心意。做母亲的……总是很疯狂。”
云润生的心情五味杂陈无话可说。传功,固然是敖雪最后的母爱,但她完全可以不选择此路。一旦传功,相当于会直接身死,并且死后不得全尸。
妖力渐渐单薄,越来越稀少,衰老的白发女子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幽光,终于,她彻底收手。端坐人前,深深的看了一眼黄粱。
幽光四起,她的身躯越来越淡,连巨大的尾巴都不能幸免,光点飘散,她的肉身也随着一点一点的,如天上闪烁的星星,最终,消失在云层中。
“……母亲……”
黄粱怔怔伸着手,漫天的光芒在手中彻底消散。
苍云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看着空荡荡的禁地,目中失落怅然:“秀秀,敖雪向来话少,但对你绝非无情。”
黄粱僵硬失笑:“舅舅,现在说这些何用?别说了,我都知。”
苍云摊开手,手心躺着整整齐齐的大红衣服:“这是她托付我交给你的衣服,是她亲手缝制的鲛绡喜服。”
“哈……做这种东西……”黄粱轻笑,抓起衣服抖了抖,鲜艳的大红喜服,一套是他的,一套是润生的,无论是样式还是尺寸,都如量身定做。
云润生摁住黄粱的肩膀。
拽紧手中的喜服,黄粱眼泪落下。
“瞧,连你母亲都觉得我们需要一场婚礼。”
黄粱擦干眼泪,郑重点头:“是啊,这么多年,我们该成亲了。”
庆国天子宋毓秀四十二岁那年,已征战数年的他终于统一了中原诸国,从起,大庆才是真正的大庆。这天下,无人再敢妄言他,无人敢做他的敌手,更无人胆敢插手他的后宫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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