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 完结+番外 (MODERCANTA)
- 类型:穿越重生
- 作者:MODERCANTA
- 入库:04.10
在两人并肩走在山阶上时,楚湫照例不停的说着新年里的许多事。
楚成临又胖啦。连楚慕都长的比他高了。今年的烟花并没有凤凰可以看。
等等,等等。
突然地,子谈倒了下来。
甚至可以听见他的骨头重重撞击在石阶上闷响。
楚湫被吓了一跳。很快地,他马上反应过来,迅速蹲下去扶住子谈:“禹章!你怎么了!”声音抖得厉害,甚至有些轻微的变调,他的确被吓得有点狠了。
然后,楚湫看见,子谈的膝盖处,明显的渗出血来,慢慢把白色衣袍浸湿了。
“膝盖……”楚湫下意识地用手摁住那上面的血。“你的膝盖什么时候伤的……你……”
子谈伏在地上,有些狼狈。从他的袖口滚出一串银链子,上面坠着一只大元宝。看上去是小孩子带的手链。
子谈伸手把链子小心地捡起来,递给楚湫看:“锄秋,我有了一个弟弟。”他脸上还是笑的。
楚湫看着那链子,摁在子谈膝盖上的手已经被血浸透了。
曾经的曾经,当楚湫对于子谈的印象还只是凭借《破英碾玉》里的只言片语构成的。
那时他知道,这是青阁子家的嫡长子,是尊贵无比的。只是有个很泼辣的妻子,来带给他不幸。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的。
当初楚湫向云康打听到的只言片语又回响起来:“禹章很讨他父亲的嫌,他父亲一直想着一心一意再生个儿子,把他替下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楚湫想着,他的父亲不爱他,那么母亲呢,母亲总是爱他的吧,他曾经不是一直带着他母亲给的项圈吗。
而现在,他父亲终于如愿了,让子谈有了个可以把他替下来的兄弟。楚湫此刻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破英碾玉》中的剧情在许多方面发生了改变,而是有些恍惚地想:原来不幸是可以叠加在一个人身上的。
楚湫伸手打掉了那个链子,银链从山阶上一级一级滚下去,丁零当啷地响。
楚湫抓住子谈的肩膀,大声地喊:“我才不管你有没有什么弟弟,你现在要紧的是治一治你的膝盖!”楚湫说了几句,声音里带了些哭意。他伸手抱住子谈:“禹章,你能不能说出来,你说出来吧……”
他在哭着。
而子谈,依旧在笑着。
番外 友谊地久天长
1997年是海子逝世九周年,这一年,楚湫十五岁。
春天的时候,楚湫的中学语文老师教了课本上海子的一首诗,叫作《四姐妹》。
它的开头这样写道:
“荒凉的山岗上站着四姐妹
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
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 ”
没由来的,楚湫很喜欢。
他听着同学们一遍遍的朗诵,总觉得这首诗还是应该要一个人念,才算好。
一个人,低低地,轻轻地吟诵。
上课的时候,有同学举手问:“老师,这首诗讲的是什么啊?”
老师支了支宽边眼镜,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同学们,这首诗是讲爱情的。”
爱情,那时还是个很时兴的词。
同学们哄堂大笑起来,有些调皮的男同学挤眉弄眼地吹起口哨来,女生则害羞地把头凑在一块,不住地“哎哟”。
老师只好非常生气地双手用力拍着讲台:“肃静!肃静!”
…… ……
学校与课堂的回忆,仿佛已经是很茫远的事情了。
楚湫站在山岗上,回想起来,有些怅然。他踮起脚尖去望远处的山岚,仿佛在望他的故乡。
低低地,他不自觉地念起来了:
“荒凉的山岗上……站着四姐妹
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
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
……”
他总是只能背到这里,接下来的,不记得了。
子谈站在楚湫身旁,和他一起看着远方。他默念了一遍那段词,问道:“锄秋,这是什么?”
“……嗯?”楚湫回过神来,瞧了子谈一会,脸不由一寸寸红上去。少年磕磕绊绊地说出了那个令他害羞的词:“讲……讲爱……爱情……”
“爱情。”子谈重复了一遍。
“是的……爱,情。”楚湫甩了甩头,散去些脸上的热量,觉得舌头不那么打结了。
子谈的视线一直停在远方的山河,他突然笑了起来:“锄秋,有时候,我觉得你离我很远。”
子谈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感,这时的他让楚湫也觉得很遥远。
楚湫长吐一口气,走过去,像每个好兄弟之间应该做的那样勾住了子谈的肩膀,轻轻一撞,他笑着说:
“才没有的事,禹章,我一直在这里。”
22
十九岁的那年春节终于还是来了。
今年是很不一样的。
三月,邺都凤养台会举办四年一度的凌渊会。这个大会是由三大家族共同承办的,但本家子弟并不参与。
凌渊盛会,之所以担得起盛字,并不是因为作为背后支柱的三门盛名,而是因为规模之盛。这是真正的江湖人,寒门士的盛会。
天下之大,人来人往,都希望着能在邺都的一方战台上搏得个崭露头角,搏得个名动天下。
这里可以看见底层的各色人士如何挣扎着往上爬的模样,而三门的贵族,只在最高处冷冷地投下一瞥。今年春天,一切都会不一样,因为胜者将是楚英。
那个将天下搅的天翻地覆的男主角,终于还是要来了。
每代上玉然山的三门子弟,虽说是年满二十下山,但由于年岁参差不齐,往往以嫡子中年长者为准。楚慕今年已经二十,由于凌渊会的缘故,子弟将推迟一月回山,继而便可向长老叩拜行礼,就此回邺都行冠礼。
从玉然回邺都的路上,楚湫总是神思不属地想着楚英的事,甚至都没发现马车已经驶进了邺都的闹市。
窗外一片喧哗吵嚷,而夹杂在这其中的一句打闹声不偏不倚地撞进了楚湫的耳朵里:
“这位小娘子,你好没道理!我讨口酒喝,你打我做甚!”声音爽朗骄狂,还有些涎皮赖脸的轻佻。
楚湫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他的身子像是凝滞住了一般定格在那里。他回过神,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掀起帘子往外探去,马车已经驶得有些远了,但远远地望过去,仍然可以望见一个高个子的青年,头发那一根发带粗糙地高高扎起,手里拿着个酒罐正往外跑,他后面跟着位系围裙的女人,拿着扫帚正骂骂咧咧着什么。
多么熟悉的场景。
《破英碾玉》第一章的开篇写道:
“
'这位小娘子,你好没道理!我讨口酒喝,你打我做甚!'只听得一声叫苦,邺下酒馆里冲出一个青年,手里提着罐百年陈酿女儿红,跑的飞快。后面跟着酒馆的管事林二娘子,叉腰在那里气急败坏地喊:'楚英,你先赔我酒钱!' ”
楚湫浑身不由得冒出一阵冷汗。
那个青年是楚英没错。
楚英是楚家没落的子弟,混迹市井的破落户,最爱往酒馆钻。也正是在这酒馆,他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位高人,传了他一身好功法,不仅传了好功法,还打通了他灵根,不仅打通灵根,还赠了一本秘籍。
天底下再白捡的好事情也比不过这场奇遇。
按照时间推算,这正是在去年夏间的事情。而在今年春,他将就此在天下大放异彩。
马车离酒馆愈来愈远了,楚湫却还是出神地望着酒馆的方向,尽管早已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觉得一颗心在不停地往下坠。
…… ……
今年的除夕夜,非常漂亮,格外漂亮,像是在迎接着将要到来的什么大事情。
但是楚湫暂时没有看见,他坐在房间里的桌子上,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正苦思冥想着什么。
他在想出路。
但答案是,没有出路。
以他的能力,什么也改变不了。想着想着,他长吐出一口气,肩膀一垮,倒在桌上:“不去想了,毕竟,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个时候,他听见窗户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叩击。
礼貌而克制。
按楚湫在楚家形如空气的地位,他的院子是很偏的,连个守卫也没有,谁会大晚上来这里?
楚湫半疑惑半防备着走到窗边,摁住窗框,小声问了句:“有人吗?”
对面传来一声:“锄秋。”又轻又温和。
楚湫这下是真真惊讶了,他连忙打开窗户,果然看见站在窗外的子谈,夜深露重,他的肩膀上沾了些露水,衣衫微微被打湿了。
“禹章,你怎么来了?”楚湫一下被惊得有些说不出话。
子谈笑一笑:“锄秋,你年年都说写信除夕的烟火,我就想今年陪你看一看。”
楚湫那一刻很想笑,又很想伸手打他的头。子谈向来稳重,怎么年纪愈大,愈是胡来了?然而他还是抓着子谈的手,也从窗户爬出去了,一边爬着,一边数落:“这是除夕夜,你好胡闹!”自己却也不想着,明明可以从门出去,何苦爬窗呢。
于是楚湫终于看见这一场格外绚烂的烟火了,他和子谈靠着坐在廊下石阶上,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