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同辈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封逸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
卫商曲忍不住拧了下他的耳朵:“没长劲,就知道玩。”
封逸没计较,旁若无人地吻上他的颊边,卫商曲被他难得一见的主动激得心神荡漾,一个横抱便将他抱入了军帐中。
一夜佳话不提。
卫商曲并不打算吞并羌族。若放在往昔,他倒是不介意将这片西疆之土收入囊中,但随着经验的累积,他心知晋朝的版图已经足够广袤,现下并不需要多余的扩张。
羌族大多游牧而居,气候严寒,土地贫瘠不适耕作,将这些冻土纳入晋朝,只会徒增负担,更会有祸起萧墙的忧患。
但像此番挑衅,势必要给他们一些值得铭记百年的教训了。
当仿佛天幕巨洪一般的晋朝骑兵如地动山摇地咆哮着从四围冲下来,这些靠老国王年年朝圣进贡换回安逸时日的羌族人,终于在绝望之中,回想起了多年以前,被晋朝大将杀得片甲不留百死一生的恐惧。
三番五次的告捷,更是打得羌族溃不成军。几乎碾压般的胜利接踵而至,时隔八年之久,卫商曲重现了往昔的奇迹,令晋朝的三军再次倾轧到羌族王都的脚下。
封逸被卫商曲保护得很好,即便是胜率相当稳妥的战役,卫商曲也只准让他远远地跟在亲兵后面看着。
场场都是毫无悬念的胜仗。纵然自豪于自家男人无人能望其项背的军事天赋,封逸还是看得有些无聊了。
然而大晋天子的无聊,实是羌族兵民的噩梦。对上算无遗策诡计多端的晋朝战神,即便如何垂死挣扎,也都是杯水车薪,无用之举。
结局比卫商曲的想象来得还要快一些。就在大军停驻王都城门前的第二日,羌族的新国王还没将他的座位捂热,便让反叛的部下从后面一刀斩首。
他的首级被呈献到卫商曲的面前。除却一两个死节之士,羌族的其余文武大臣皆投了降。
两国交战,以大晋毫无悬念的胜利落下帷幕。
卫商曲将当初怂恿羌族国王挑起战火的臣子统统血洗了一遍,将老国王的孙子捧上王位,议定每年进献的贡品银两又在老国王的基础上增加一倍,夜里便带大军入城驻扎。
庆功宴上酣歌恒舞,醇酒熏人。
腰肢柔软的羌族圣女袅娜多姿,立于舞女中央,柔荑上铃铛清脆,红绡如梦似幻。
暗香浮动间,她往坐在主位上的卫商曲递了个含情脉脉的秋波,心知这位就是打得羌族谈之色变闻风丧胆的晋朝元帅。
见他不像传闻中是三头六臂的妖魔鬼怪,却生得一副丰神俊朗的好相貌,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羌族的少女不似晋朝有诸多规矩,喜欢什么人便能直爽豪迈地说出口,舞步旋转之际步步生莲地迈上前来,轻抬**,跨坐在几案上,巧笑嫣然地问道:“将军可有婚配?”
“你看他一个老男人会没有吗?”
一声冷笑风儿似的刮过来。圣女一愣,这才发现卫商曲身侧还坐了个比她还稍小一些的美少年。
从这个口气看来,两人关系必然很不一般。但据她所知,晋朝并没有可以娶男人为妻的律法……
所以是……男宠?
她细细地朝封逸打量着。少年黑发如织,长着一双琥珀色的妙目,眉眼如一副水墨画,身量较小,却已有了足以使人神魂颠倒的姿容。
于是这位直爽豪放的羌族圣女,心下不由生出了几分……比卫大将军还要多的好感。
“那这一位小将军可有意中人了?”她笑着趴下来,直视封逸的眼睛,说,“若是有也没关系,不妨就留在这儿,卫公把你当娈童宠,姐姐却能把你当丈夫疼。”
第46章 大将军怎么还不来爬龙床
封逸听了, 傻在原地。竟猜不到羌族圣女变脸竟比卫商曲还要快上几分。
待他回神时, 已经被卫商曲牵着离开喧阗的人群, 来到羌族王都的城楼上。
城墙上换了晋朝的士兵把守站哨,悄寂无声。从垛口往外望去,可以鸟瞰城下城外绵延到天际的山野。
走到一处无人的角楼, 卫商曲松开封逸的手。失去热源,封逸的爪子一下子凉了起来, 他蜷蜷指头, 去握卫商曲的手, 却被他无情躲开。
“老男人?”
卫商曲笑了笑,绕着他慢慢踱了一圈, 许久不见的侵略性的目光让封逸下意识地缩缩脖子。
“朕……朕那不是……着急地口不择言……”
“然后就把真心话暴露出来了?”
卫商曲笑起来的样子都特别可怕。封逸思考着现在大呼护驾得救的可能。周遭都是晋朝的士兵, 但只认卫商曲这个将军,并不认识晋朝皇帝这位正主。
不仅不能得救, 下场还会更惨。
他闭闭眼睛, 直接扑到这头本就对他虎视眈眈的野兽怀里, 将他牢牢抱住。
不知是不是封逸这发以身饲虎的勇气感动到了卫大将军。卫商曲没和他算账,回圈住他的腰, 两人静静相拥。
世界唯独剩下了呼吸与心跳,以及眷侣间不言而喻的缱绻和暗语。
“嘭!”
一声巨响在天际炸开, 紧接着更多的响声飞溅开来。无数朵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浪漫而富有诗意。
城墙底下三五成群的士兵们兴高采烈地吆喝起来, 焰火的炫光照亮他们被美酒熏得通红的脸颊。
卫商曲抱住封逸的脑袋, 额头相抵。
“送给你的。”
他稍跪下来, 轻轻地说。
“天上的花火,战争的胜利,晋朝的皇位,如今的盛世,普天之下,每一寸土地,每一颗星辰,都是臣送给陛下的礼物,以后还会有更多。臣愿意竭尽所能来讨好陛下,为陛下而生,为陛下而死。”
与从前的许多枭雄权臣一样,卫商曲曾一度以为权力巅峰与青史留名就是他一生的追求。
可是当遇见封逸以后,他便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什么权倾朝野,什么钟鸣鼎食,与眼前的少年一比都变作了粪土。
察觉到这种异样的心思,他起初竟有些害怕这个陌生的自己,甚至有时候还想彻底将少年□□起来,好让他恢复正常的心态,重新去做那位野心勃勃一步步侵吞掉封氏皇朝的大将军。
只可惜他做不到,在最一开始他就败了。
他愿意以天下为微薄的聘礼,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封逸一个小小的开心的笑容。
一见钟情是没有理由的,爱也是没有理由的。喜欢就是能毫不讲理地压倒理智,把一个人曾经认为坚不可摧的价值观摧毁得灰飞烟灭。
封逸闻言,怔了半晌。
卫商曲向来是骄傲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用如此低姿态的语气说话。
听得他有些心疼。
“本大爷没什么好回赠你的,”他偏过红彤彤的脸颊,“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本、本大爷……”
少年后面的话轻得辨不清楚,不过卫商曲却是听懂了,佯装不解地又问了一声,惹得封逸气恼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到底要不要啊!”
卫商笑了笑,吻上封逸的唇缘,摁着少年脑勺与背脊的手有力而温柔,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
城下传来慈祥和善的笑声,吓得封逸慌忙推开卫商曲,又躲到他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去看来者。
卫商曲被人打扰好事,自然暗恼。但见封逸如此依赖自己,心里的不快登时如烟雾消散开来。
夜色昏暗,一对在城门口散步的羌族老夫妇看到他们两个在城墙上紧紧地抱在一起,错以为是一对新婚夫妇,双双想起朱颜青鬓的自己,不禁笑出声来,朝两个年轻人挥手。
羌族人民饱受新君压迫,卫商曲带领大军将他们的江山换了主人,却是歪打正着地救了这些受苦的黎民百姓,眼下便有许多羌族人箪食壶浆地犒赏从晋朝远道而来的士兵,老夫妇便是其中的两个。
“我们也会像那样的。”卫商曲说。
封逸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没出声。
但在他的心里,却这样地小声说道。
我们一定有机会像那样的。
班师回朝之后,册封有功之臣。封逸嫌“卫公”这个称号太像个太监,硬是将摄政王的名号塞给了卫商曲,“卫公”成功升级为“卫王”。
跻身晋朝史上唯一的异姓王,卫商曲已无多大的感触,但只要封逸高兴,他当然欣然接受这样的转变。
不久,一封从燕王封地的折子跋山涉水地呈到了封逸的面前。
燕王希望进京面见天子。
“老臣伏请皇上顺天之意,退位禅让,发罪己诏,令卫王得以继承大统!”
燕王是皇亲那边的宗正。他一人可以代表整个宗亲的意愿。
封逸玩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望了眼跪在下面的中年男子,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
“朕也想退下来,可卫王不让啊。”
语气无奈。这可是真心话。
每天身后都跟着同一队恭恭敬敬的宫人,每天早上都要面对同一群气质相同的老头。
除了每天能够毫无阻碍地私闯卫府,他真的不知道当皇帝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