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还得再处理一番, 腊肠已酿好。
本批腊肠以沈歌的配方为主,肥猪肉四廋肉六, 大块大块的猪肉切成长条又剁成肉末后放到干净的木桶中, 往里头倒入盐,蒜末, 姜末, 辣椒粉,酱油, 糖, 米酒等,再放少量的沙姜末, 八角末, 桂皮碎与陈皮碎,用大筷子搅拌均匀,最终得到一桶散发着香味的肉末。
肉末调出来后,酿腊肠的兵丁拿出木漏斗,开始将肉末酿到已处理干净的猪大肠当中去。
酿腊肠也等两个人配合,一人往漏斗里塞肉, 另一人则将肉撸至肠衣底部,一点一点,力求完全不留缝隙。
这般酿出来的腊肠肥瘦相间,饱满圆润,非常好看,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一条猪大肠极长,酿腊肠的人一般不会从头酿到底,而是每隔两寸左右便会系一条麻绳,将腊肠分成一节一节。
腊肠酿出来后也不算完,还得用细木刺戳刺腊肠,将里头的气体排出,保证腊肠不会应胀气坏掉。
做完这一步后,就可用竹竿将腊肠吊起来,放到太阳底下晒衣服般晾晒。
腊肠一定得寒冬腊月做,腊月的风不像南风那样带着水汽,两三下就令腊味发霉。
腊风带走腊肠中的水汽,阳光则令腊肠散发出特殊的香味。经寒风吹干,香肠里面的肥肉晒至半透明,带着微黄的色彩,而瘦肉晒得发硬,此时方可取下来大快朵颐。
这般的腊肠做好后,或煎或炸,或蒸或煮,都别有风味。
沈歌喜欢腊肠,四十五头猪的猪大肠全用来做了腊肠,剩下的猪肉切成大条大条的猪肉条,也放缸里用盐与香料辣椒腌制,待盐味全腌进去后,这肉还要取出来晾晒。
除有鸭子与猪肉外,沈歌也让人腊了三十副猪肝。
猪肝肥厚,得将里面切开,切成片,不必放太多盐猪肝也不容易坏。猪肝得用竹搭子平放着,送到太阳底下腊,腊出后才香。
处理好鸭子与猪后,众将士回营地用午饭。
十几口大铁锅,锅中全是满满的菜,猪骨头,猪内脏,鸭内脏,萝卜,豆芽,豆干,全在油亮的汤汁中咕嘟咕嘟滚着,营地内的寒气一散而空。
大桶大桶的蒸米饭在外面摆着,兵丁们可自己去盛,端着饭过来,配上一大勺咸鲜香辣的下水,别提多下饭。
众兵丁分开来围着几十口锅,就在营地的空地上吃饭。
带着牛过来开荒做零工的农人也被留下来吃饭,面对这样的好酒好菜,青壮农人压根张不开嘴拒绝。
伙头兵搬出一框大海碗,又取了筷子过来,让农人们集中在某一口锅前用饭。
大米饭一装,大勺大勺的肉与菜盖在米饭上,呼噜呼噜地吃几口,带着辛辣与鲜香的菜肴进了胃里,暖到全身去。
同一个锅里吃饭,原本无甚交集的人也不由亲近了些。
有农人感慨,“这才是人用的饭食!若我阿母与小儿亦能享用一番就好了。”
周围的清凌卫们都使劲往嘴里扒饭,未搭理他这声。
又有人道:“这菜着实美味,你们这些兵老爷们吃得真好!若我也是清凌卫,我定要每日吃八碗饭!”
清凌卫军纪严明,并不欺负百姓。来干活的农人与他们相处久了,知晓他们的性子,说起话来越发不顾忌。
有年纪小一些的兵丁边扒饭边含糊道:“我们也不是每日都能吃上这种带肉的香辣饭食。”
“我都瞧见了,不管怎么说,你们每日总能吃上两顿干的,不像我等,整日在饿肚皮。”
“是啊,我来这里这样久,就没见着你们伙食差的时候。”
“最差的也是管够的杂粮饭,我还见过你们吃肉包子。”
“还有鱼片那次,真他娘的香哇,若不是周围有人,我怕丢人,那时我口水能流到地上去。”
“哈哈哈,我倒记得有一次煮绿豆汤,汤里头居然还加了糖,每人都能分一碗!”
“嘿,你们莫说以前,就是现在,营地里的好吃的也不少。你们看到那些白胖的猪蹄没有,还有鸡爪鸭脖,我听人说,沈大人要把它们做成卤味。”
“沈大人的卤味得放多少好东西?”
“别说,要是我能成为清凌卫就好了,天天吃香喝辣。”
周围农人七嘴八舌,表达了对进入清凌卫的无限向往,周围将士脸上都流露出自豪的神色。
有名小班长道:“我听闻二爷说,年后还得招些人。”
“真的?”
“招什么样的人?兵老爷,你看我这样的成不?”说话的年轻农人将筷子别在端碗那只手上,咣咣砸了两下胸,咧嘴笑出一口白牙,“身上都是肉,结实!”
“你站起来我瞧瞧?”
听到小班长的吩咐,年轻农人二话不说,端着碗站直了。
小班长看着他的身形,道:“你个头倒是够了,身体也够结实,若是气力还行的话,明年你来报名,营里应当会收你。”
“哎,兵老爷,你看我!我这样的成不?”
“我如何,我虽比他略矮些,但我气力极大,一人能把顶架的两头牛拉开!”
“我个头高,我还跟猎户学过射箭。”
“我会水,你们不是要和洋夷打么?我能潜到水下凿他们的船!”
先前那个年轻农人来不及多问一句,瞬间就被周围激动的同伴挤开了。
清凌卫中时常有肉吃,饷银也高,没娶女娘的兵丁,营地里还说要帮着娶好女娘回来,连新房都开始建了,一个厅三间房的灰砖大瓦房,谁不想要?
农人们都打听过了,清凌卫一年的粮饷最少都有十多两,许多人能挣到赏银,多的时候成百上千两也有,县令老爷一年都才四十五两俸禄。
就算不为吃肉,不为娶妻,这样一份好差事,若能落到自个手上,谁做梦都要笑醒。
小班长年纪不大,没怎么经事,被围得严严实实后不由有些慌,他抬眼想坐在不远处的百夫长求助。
百夫长一口扒下留到最后吃的肉,站起来,“都吵甚?坐下!”
他身上有股威严在,周围农人一听这话不敢再问,忙坐下继续用饭。
百夫长道:“招人乃我清凌卫大事,你们找这毛头小子也无用。”眼见有人又想问,百夫长追加一句,“找我亦无用,我们清凌卫向来都由老爷亲自招进来,从不假手于他人。”
“那我们怎么知晓你们清凌卫何时要招人?”
“到时我们会贴告示,也会让人将消息传出去。你们只要真有点料,我们清凌卫便不会将你们拒之门外。”
“这样说来,我现今回去练箭还来得及么?”
“我气力大,个头也高,可算有料?”
百夫长的目光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淡淡道:“到时一试便知,现下就算说出花来也无用,还是快些用午饭,下午早些去干活罢。”
农人们见他真不想再说,只好做罢,只是心中火热,许多人暗下决心,回去定把原来的手头功夫捡起来,射箭砍杀等技巧都练练。这段日子也要多吃些,尽力把力气练得大些。
诸将士用完这顿丰盛的午饭,干过干得更卖力,仿佛浑身都多了无处使的力气。
韶信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叹道:“看来日后还得让将士吃得好些。”
“吃得好,练得多,心也齐,清凌卫已是一队良兵。韶大哥,这都亏你带得好。”
韶信觑了眼旁边荀飞光有些发黑的脸色,一点都不敢接下话茬,“不不不,还是老爷练得好。”
沈歌摇头,“这些日子荀哥不记得前事,幸好有你。”
“老爷纵使不记得那些事,他亦是天生的大将,若无老爷,我们清凌卫绝不可能炼成这模样。”韶信就差没出冷汗,忙摆摆手,“其他的也多亏你,沈歌儿你为清凌卫规划那么多,清凌卫心能似今日这么齐,有一半功劳在你身上。”
沈歌笑笑,没再与韶信互吹,他真心觉着清凌卫有今日,一半功劳都在韶信这位粗中有细的大统领身上。
用完午饭,韶信带着人去巡营。
沈歌与荀飞光回将军府。
待周围无人之后,荀飞光从后面将沈歌整个抱在怀里,把大脑袋压在他肩上,秋后算账道:“小相公,你今日夸了韶信八次。”
沈歌脚步一顿,“我何时夸过他八次?”
“早上去开栏抓鸭子时一次,杀猪取血时一次,架锅生火时一次,去挂腊肠时一次……”
沈歌听他讲具体时候地点讲过一遍,面色古怪,“你怎么记得那样清楚?”
“我能不清楚?我的小相公,当着我的面,一上午夸过别的汉子八次!”荀飞光吃醋吃得理直气壮,颇酸地说道:“若有不清楚内情之人,说不得还会以为他方是你相公。”
“没那可能!”沈歌答得毫不犹豫,道:“又无谁眼瞎,我与韶大哥一点都不般配!再说,谁能跳过你,将我与韶大哥扯到一处去?”
“话是这么说,若有谁眼拙该如何?”
“……大相公,你现在是以十六还是三十二岁的年龄来与我说这话?”
荀飞光一噎,终于不好再胡搅蛮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