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萧愣头愣脑地嗤声道:“我辈修士,斩断尘缘,怎会动情?”
他拜入青玄宗门下十余年,从未听闻师尊与女修只言片语的传闻。师尊就像是雪山顶上未曾有人涉足的禁.地,凛然而不可侵犯,望之而令人生畏,即便只在脑中一转念,也觉得是亵渎了他。
师尊这样的人,怎会动情?
便是真有那能让师尊心甘情愿与之结为道侣的人,那人又岂会那么巧便出现在此处?
秋夜白望着宜青,勾唇笑道:“如此甚好。”
那笑意才落到宜青眼中,他脖颈、手背、腕骨等处便像烙了火印一般。之前那丁点儿虫蚁爬过的麻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内而外、灼烧皮肉的热意。
他觉得自己好似成了捆扎好的一束干柴,秋夜白的目光便是零星的火光,只消那么一落——
便腾地燃起火焰。
他的喉头干涩难当,险些忍不住呻.吟出声,眼眶中的泪水却充盈。
一波方歇、一波又起的,无穷无止的情.欲,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燃为灰烬。
27、一生之敌08
这也太坑了。
原来的副本剧情里, 秋夜白意外服食灵草,中了火毒, 须得与人交.合方能缓解毒性。宜青自从进入灵溪仙境后,一直小心提防着模样怪异的花草, 没成想到头来还是躲不过!
灵草变作了兽丹。
而女主副本竟落到了他身上。
宜青的眼尾微微发红,既是被汹涌难耐的情.欲逼的,也有几分懊恼。秋夜白那副病弱的模样分明是装的,他若不是一时色迷心窍,何苦冲上前使了这一剑,平白无故替对方挡了灾?
“师尊,可是有事要吩咐弟子?”秋夜白似乎有所察觉, 与他对视一眼, 笑道。
宜青移开视线:“无事。”
他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其余弟子也压根没将这一插曲挂在心头。在他们看来,兽丹碎末这等邪物如何能撼动师尊一心修行、坚定无比的道心?
只有宜青自己知道,他在忍受着怎样的折磨。
那种从骨缝里钻出的痒意能将最端方有礼的正人君子折磨到发狂, 最微弱细小的风吹草动也能在他心间掀起轩然大波。风将发丝吹拂到他的颈间, 像是时有时无又总搔不到痒处的爱.抚;道袍的质地已经足够柔滑细软,却还是在举手投足时不断摩擦着他敏.感的肌肤……
最让他难以承受的一直紧随着他的那道视线。
那带着温度的视线好似穿透了他外表的掩饰,望见了他暗流涌动、无风自起浪的识海。
好在夜色.降临,他终于得以摆脱对方。
谷底的山壁上有数处崖洞,最宽敞干燥的一处被弟子们让给了宜青。他一走进崖洞,双腿便是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内衫已被汗水浸透, 紧贴在肌肤上,湿冷的好似重铁。宜青撑着崖洞走了两步,无力地靠坐下来,解开了外衫系带,将手指探进了领口。
他原想着将领口掀开一些,好让湿黏的衣料不再贴着肩窝,然而当手指碰到锁骨的刹那,往日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
曾经有一双宽厚粗糙的手掌一寸寸度量过他的每处肌肤,继而由干燥带着凉意的嘴唇亲自印上章纹。
宜青猛地将领口拉上,双手绞到一处,指节发白。他那方才都想了些什么?
他取出随身带着的乾坤戒,在一应丹药秘籍中翻找出了本《清心诀》。这是青玄宗弟子拜入宗门后必须修习的功法,旨在帮助修士摒弃杂念、一意修行。
如同即将溺水的人抓到了根稻草,宜青迫不及待地翻开功法,指尖点着字句,默声念起了法诀。
可那白纸上的黑字像是嗡嗡叫的飞虫,不安生地吵闹着,越看便越心浮气躁。本该如同一湾清水浇灭心火的法诀,此刻全失去了作用,将他烤得愈发灼热躁动。
宜青蓦地将功法扔回了乾坤戒。
这崖洞之中就他一人,其余弟子也不会前来相扰。他想做什么,都尽可以去做。意外遭了这祸事,已是万分积郁,他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宜青方要解开衣襟,便听得崖洞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来人的鞋履踏在碎石上,轻盈而缓慢,发出?的响动。洞口原本漏进了些许微弱的星光,经来人身形一遮挡,便立刻暗了下去。
一片幽暗之中,宜青咬紧了牙关。
“师尊。”
来人正是罪魁祸首。
秋夜白的身影在洞口一矮,弯腰走了进来。洞内光线复明,宜青靠坐在山壁上,双腿盘坐,犹如刚从入定冥想中被惊扰了一般睁开眼,看向他道:“何事?”
“夜间起了风,怕是要下雨了。”秋夜白的手上托着一盏青瓷烛台,“弟子担心师尊忘了备上这些杂物,特意送来。”
他转过身,在山壁上寻了个凹处,将烛台安置好。一点火光自他的指尖腾起,点燃了烛台上的灯芯。
烛火幽微,能照亮的不过方寸之地,但在此时的宜青看来简直有万分刺眼。
秋夜白细细捻着灯引,似乎是想将引子拨得更正一些,好让烛火燃得更久。烛火偏巧映着他本就貌美的侧脸,使之染上了几分暧昧不明、又格外诱人的色彩。
火光在他的指尖有节奏地腾跃,这正是火灵根的修士特有的感应。他此时伪装的是一名天资寻常、水火双灵根的弟子,控火之术自然也不能如何精微,反复折腾了许久。
秋夜白点烛的每一息,对宜青而言,既是折磨,也是……引诱。
“送也送了,你便去罢。”宜青隐忍道,“莫打扰我清修。”
他鲜少说出这样的重话,隐有怒气,秋夜白若是还想继续装作一个顺从师长的弟子,应当立时道歉离去。然而对方又拨弄了会儿烛台,方回话道:“师尊且等上片刻,待弟子为师尊再铺一张毯子。”
等?他如何等得了?
宜青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绞着衣袖的边沿,沉声道:“动作快些。”
“是。”
为着不再加重欲.火,宜青索性闭上双眼,不再去看。但声响却是不断钻进他的耳中。
枯枝败叶的摩擦声,是秋夜白将洞中清出了一片平整的空地。沉闷短促的落地声,该是他从乾坤戒里取出了毯子,将一端抵在了地上。毯子落地,舒卷而开,但总是不甚平坦,于是他须得屈膝跪下,俯身弯腰,一手将那毯子抚平、压好。
既是雨夜中用以垫身的毯子,想来厚重又柔软。底部是层防潮的料子,上边织着长软的绒毛,当秋夜白双手抚过毯子时,绒毛便如海浪般追逐着他修长的手指,一波伏下,另一波又涌起。
“师尊为何看着我?可是弟子有何处做得不妥?”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宜青皱起眉头,视线往下移了寸许。所谓闭目闪躲只有瞬息,凝神注视着对方的时刻要长久许多。他不止看到了秋夜白陷于绒毯中的手指,还看到了对方半跪时俊挺的腰背、前屈时颀长的肩颈……
他的喉头艰难地哽了一下,道:“并无不妥。”
“既然如此一一”秋夜白道,“那弟子便告退了。”
不知是不是宜青的错觉,或许是他心神已有所动摇,总觉得秋夜白话尾的语气并非回禀,而是询问。他在暗示他,如有需要,他可以再多留片刻。
也许不只是片刻。
“嗯。”宜青点了点头。
秋夜白恭谨地告退,在经过他身前时忽的停住,弯下腰道:“弟子忽然想起还有一事忘了做。”
他略一招手,将那盏安在山壁上的烛台隔空取来,照清了宜青的面庞。素来如同霜雪般白皙的面颊上透着微红,好似白釉上复又刷了层清浅的粉漆,或是严冬初绽的早梅,一点红晕埋雪中。
“师尊似乎……遇上了些麻烦呢。”
……
秋夜白放下烛台,一手放肆地抚上了对方的侧脸。他心知肚明,身中情毒的人受不了一点儿撩拨,却还是悠然、缓慢地点着火。
白日他便觉得对方有些古怪,这才特意找了个借口前来试探。崖洞中火光微暗,却不妨碍他将洞中光景一览无余。
顾雁声盘坐在山壁旁,模样似乎在冥思,然而他的背脊却并非如修行时一般悬空挺直,而是紧贴着硬冷的山壁,像是在寻求着某种支撑。领口也不像平日一样总是拢得齐整、不露一丝风光,此时微微散着,像是匆忙之间掩好的。
只消看上一眼,他便猜到了对方此时面临怎样的窘境一一
兽丹之毒发作了。
这是他没有料到的事,但既然遇上了,何必放过?
秋夜白有意放慢了动作,点好烛台后心念一转,又借口要铺张毯子,在崖洞中多待了半柱香的工夫。他遍游九州,见闻广博,深知若是染上了这等情毒,立刻克念清心倒也还好,可一旦发作了,便再难抑制。
且磨得时辰越久,发作起来便越猛烈,饶是圣人也隐忍不住。他不信顾雁声还能耐上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