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寻睡得迷迷糊糊,一身懒病发作,咕哝道:“不去。”翻了个身继续睡。
骆寻一向冷静自制,这么耍赖的样子千漠也是第一次见。他绽放了一个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想了想,又弯下腰:“醒醒,小心生病了。”
骆寻把手放在自己耳朵上,不听不听。
千漠又好笑又无奈,锲而不舍地叫着:“骆寻?”
骆寻烦不胜烦地拿下爪子,朝他伸手,“抱抱……”
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迷蒙的双眼,嘴微微嘟起。千漠的心瞬间软化了,不费力气把他抱在怀中。骆寻一上来就环住了他的脖子,放松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柔顺又信任。
千漠顿时迈不开步子,深呼吸好几次,才慢慢朝兽皮走去。走到那边,却舍不得把他放下。那么轻,那么软,那么温暖。他生性喜凉,可这团热源却让他爱不释手,这辈子都不想放开。
“千漠……”怀里的非兽人又开始嘟囔了,口齿含糊不清。
千漠心头一紧,安静地等着。
很久,骆寻都没有再说话。看来刚刚是在做梦。
他的身体有点凉,不能抱太久,怕骆寻生病。他把骆寻放下,骆寻却不撒手,又叫唤道:“千漠,给你涂防晒霜,让你白白的……”
千漠不知道“防晒霜”是个什么东西,他只知道他走进了骆寻的梦里。恋恋不舍地松开了骆寻的手,给他盖好兽皮衣,把火翎给的驱虫药洒在他周围。
月光洒在骆寻的脸上,他的肌肤光滑得能反光。头发变长一些,一缕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千漠把头发拨开。虫鸣吟唱成曲,略低的气温正合心意,千漠看着骆寻的脸,突然想,如果时光能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骆寻被食物的香味勾醒。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坐起来,讶异地发现正坐在火堆旁烤肉的是南迪。
这么快就好了?而且鹰族是不是很怕火吗?南迪转性了?
“骆寻,你醒啦。收拾一下,吃点东西准备上路了。”复在那头招呼着。
“好,马上来。”
火翎在稍远的地方磨药,珠冷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收拾烤肉。见骆寻过去了,把烤肉递给他。
骆寻道了谢,坐在地上。他正对南迪,见他脸色苍白,大概还没好利索。无法有其他活动,无聊了才在这边烤肉。
出人意料,他烤肉的水平还不错,像那么回事儿。烤好了,站起来,指着烤肉对珠冷说:“把这些拿去。给……火翎吃。”
骆寻更惊讶了。
珠冷一动也不动。
南迪喝道:“怎么?一个小小雌性也敢违抗我的命令?让你拿烤肉去给兽人的医师,你没听见?”
珠冷缓缓道:“我刚烤肉给他吃过了。”
南迪大怒,扬起翅膀飞到珠冷身旁,出手如闪电,掐住珠冷脖子。
火翎本来安安心心干活,听到这边动静吓了一跳,赶紧跑了过来,捏着南迪的手,用鹰族语道:“放开他。”
南迪还真听进去了,把珠冷推到地上,高高在上地指了指烤肉:“给你吃的,你快吃。”
火翎正扶珠冷,本来就对这暴力的鹰族没好感,闻言冷冰冰道:“我吃过了。”
南迪气得跳脚,猛地揣在旁边一棵树上。
火翎刺他:“你要是想伤口裂开,动作还可以再大一点。”
南迪重重哼了一声,好歹不动了,自顾自坐到一边。寒业置身事外,心不在焉地看着白茫茫的沼泽,一点心思都没有分给手下的人。
骆寻吃完烤肉,走到复身边,问:“是不是该准备一点食物带着?如果我们今天出不去沼泽,兽人无法打猎的话……”也许是食物充足,兽人们普遍没有储存食物的概念。
复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就烤点肉带着吧,不过游兽说这沼泽不用走很久,应该不会有事。”
可等真正到了沼泽里面,他们才知道这句话错得多么厉害。
雾气太重,能见度不足五米。鹰族翅膀已好,寒业决定先去探路。在迷雾中无法辨别方向,骆寻找了根细藤让他抓着,一头让珠冷拿着,这样不会迷失方向。过了很短的时间,寒业回来了。
他摆着一如既往的不在乎表情:“沼泽上方树枝和藤蔓交错,什么也看不见,不小心就会撞到障碍,飞不过去。”
南迪冲上前:“直接过去就好了,只是一些稀泥,有什么好怕的。”他说着,一只脚伸进沼泽,开始只是微微陷入,没走两步就陷入得更深,没到小腿。
他皱了皱眉,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没察觉到危险,继续往前走。
骆寻在心中暗骂一句,大叫:“别走了,快躺下!”
“什么?”
“躺下!”
南迪本来就和骆寻不对付,他的话自然不会听。可他一停下来,身体就自动往下陷,他撑着手臂想把腿拔|出来,手也往里陷。
总笑得欠揍的寒业也严肃起来:“听他的,躺下。”
南迪气鼓鼓的仰躺在沼泽之上。受力面积增大,下陷的趋势止住了。
“难道要这么过去?我宁可等雾散了飞过去!”南迪就像点了的炸|药。
没人理他。雷霆看了看,提议道:“是不是也可以找藤蔓荡过去?”
复否决了:“什么都看不清,行不通。不过也许可以兽化冲过去?兽人的速度很快。”
骆寻原本不想说话,见复看着自己,摇头道:“速度快,可兽化之后体重也很大。假设通不过,庞大的兽人陷进去,谁能把你们拉上来?”
没有更好的办法,犹豫了一会儿,南迪又开始鬼叫。复也不想再等:“那我们就躺倒挪过去,千漠你开路,解决潜在的危险。大家坚持一下,过了这片沼泽地很快就到海边了,找到海中悍族我们就可以回屏障。”
一路劳累,能够回去的话对大伙而言是一种极大的鼓舞。千漠走上前,把不怎么重的包裹递给骆寻,站到沼泽边缘,眨眼之间兽化成蛇。
黄白条纹的大蛇走着之字步,很快越过了慢慢挪动的南迪,到了最前方。
骆寻此前只在湖里看过他半兽化,那次千漠还是在水底变换的,啥都没看到。千漠身上的鳞片时时刻刻提醒骆寻这不是个人类,可大变活蛇还是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大伙依次跟上。雷霆,碧落,珠冷,火翎,骆寻,复、阿力和寒业在最后方。
骆寻顺手捡起千漠的衣服,扎进包裹里。躺倒在沼泽上,穿着衣服,没有想象中难受,就是味道不怎么好闻。
兽人很反感这样的赶路方式,一不小心就会深陷泥潭不说,他们引以为傲的实力也无法发挥一分。一路走得很沉默,只有珠冷还不停说着话,跟火翎说一些其他地方的见闻,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好过点。
一路上都在千漠背上,骆寻有什么问题都直接问千漠。这下落了单,聊天的人都没有,骆寻有些不习惯。他仔细梳理自己的感情,回忆起穿越过来之后的点点滴滴,不免带上两分低落。
不动心吗?动心。
他来这边时间不长,可他的心从没真正放下来过,神经一直紧绷。他甚至觉得比他前世一无所有、艰难维生那段时间还要累。他偶尔也想放松一下,想找个人支撑。在千漠背上,在千漠身边,他才有可以什么都不做的安全感。
可他确实给不了千漠想要的。没有子嗣的话呢?而且……真的要为他放弃自己的自由吗?
承认动心很容易,发现无法在一起很遗憾。骆寻不想承受还未得到就失去的痛苦,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只是爱情罢了,没有什么关系。人生在世,又何止爱情?
身体虽然变好,可相比于其他人,骆寻的体质算差的。爬了数个小时,他筋疲力尽,每每抬起自己的手臂,都感觉是极大的折磨。但他不愿意拖累队伍的速度,在浓雾中强撑着一口气麻木地行动着,动作十分机械。
“那两个游兽不是说很快就能到吗?怎么还没到?”火翎也变得虚弱。
“复,要不休息一下吧,碧落撑不住了。”更前面一些,雷霆的声音传来。
同伴的声音都有点听不真切,忽远忽近,像是幻觉。骆寻累极,在听到“停下休息”的指令后,闭上眼睛,立刻感觉意识剥离。
没过多久,耳边响起呼吸声。骆寻思维清醒了些,可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骆寻,你还好吗?”千漠的声音带着点焦急。
骆寻想笑一下,但马上发现这个动作都做不了。急于回答千漠的问题,一口气又上不来,他急急咳嗽两声,眼睛终于睁开一条缝。
千漠松了口气,把一个开了的果子放到骆寻嘴边:“来,喝点水。”
骆寻慢慢喝了,终于恢复了点力气。
“还行吗?”千漠裸着上身,身体上满是污垢。
骆寻眨了眨眼睛,当做回答。
“吃点东西吧。”千漠把烤肉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喂过去,骆寻吃了。吃了二十几口,不再张嘴,又喝了点水,发出沙哑的一句:“够了。”
千漠稍微踏实了些,不敢看骆寻这气若游丝的模样,眼神却像中了邪,一点都不愿意把视线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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