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叹着气解释,他一开始误会了鲁舅舅喜欢听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趣事儿,所以才会集了这些消息送过去,本来只是想要讨鲁舅舅欢心而已。后来猛然被鲁舅舅点醒,他才意识到这些东西很要命。
沈德源面无表情地问:“鲁家主怎么没把你打出门去呢?”这都能误会了!
“唉,别提了。我都想时间倒转把前两天那个会错了意的自己打死了。”沈怡说。
沈德源觉得有必要和鲁家主聊一聊。他虽和鲁家主不熟,却可以让安平伯代为引荐。
高飞案很快就有了新的进展。当然,因为整个案件没有进行公开审理,这些新进展都不为外人所知,只是被审案的官员呈到了圣上面前。高飞提供的证据上的镇国公私印把镇国公的义子杭胜牵扯了进来,本以为这事是杭胜仗着镇国公的权势做下的,不想在调查杭胜时,又把成家的人牵扯了进来。
成家现任家主是宫里德妃的兄长,也是二皇子的舅舅。
成家和柳家一样,是以军功发家的。不过,成家的基业都在南边。如今南边安稳并没有那么多的仗要打,成家就比柳家低调了很多。这几年,成家主的长子在南方军中驻守,他本人则留在京城中。
再说镇国公的义子杭胜,他本是军中孤儿。
西北那边民风彪悍,女子改嫁是常见的事,那些丈夫战死沙场的妻子往往会带着子女一起改嫁。若得遇良人,孩子们在新家庭中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能有口饭吃,也能有件衣服穿。但是,有时候孩子们在新家庭中的日子会变得很艰难。镇国公便在西北十城中建了恩济堂,用以收养烈士们的孩子。
杭胜的父亲是个老兵。在他三岁时,他父亲牺牲了,他母亲委-身给一个皮毛商人做妾,跟着商人离开了西北。杭胜就进了恩济堂。他在恩济堂中长到了十三岁,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开始面临选择了。
虽然他们都是烈士后代,但恩济堂并不要求他们长大后一定要参军。想种地的就去种地,想学点字去行商的就好好学,想学医的就学医……当然,如果他们有志气要上场杀敌,恩济堂更不会反对。
十三岁的杭胜选择参军。然后,他和其他选择参军的孩子一起被丢到了兵营中进行训练。
在兵营中训练了两年,十五岁的杭胜第一次上战场,表现得可圈可点。兵营中,和他一样优秀的年轻人还有好几位。镇国公那时已经起了要培养继承人的心思,就在暗中观察着他们。杭胜很快就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了。他上了战场时勇猛,下了战场时关爱战友,并且还一直勤加锻炼、自学兵书。
镇国公爱惜人才,特意派了老兵去教导他。在杭胜十八岁时,他已经是兵营中一位人缘很好、战功不错的小将了。关注了他三年的镇国公亲自召见了他,在询问过他的意见后,将杭胜收为了义子。
这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杭胜二十二岁。
而高飞母族几十人被无辜杀害的事也发生在三四年前。
也就是说,镇国公收杭胜为义子和高飞母族被杀两件事是前后脚发生的。
收杭胜为义子时,镇国公自觉还能撑上十到十五年,等他退下来时,杭胜正好是而立之年,正是年轻力壮却又积攒了不少经验的年纪。在他看来,敢于上场杀敌的杭胜到那时候应该能挑起重担了。
镇国公处处为杭胜着想,杭胜却在一开始就心怀不轨。
成家人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联系上杭胜的,这已经不可考了,但这肯定是镇国公收他为义子好几年前的事情。在镇国公刚认下杭胜为义子没多久,杭胜为了对成家人表忠心,就做下了杀害高飞母族的事。杭胜确实有几分厉害,他做了这事,就是为成家人捏造了一个属于镇国公的把柄,表明自己永远忠于成家人的决心。在柳佳慧的梦里,这件事情果然被算到了镇国公头上。如今朝廷中拿得出手的武官并不是很多,镇国公府分崩离析后,西北蛮人犯境,皇上无人可用,成家主临时接管西北军。
二皇子自请为将,有成家人的看顾,他在西北立下了好大一份军功。所以,在柳佳慧的梦里,他也是夺嫡的热门人选。别看皇上现在如此看重太子,当其他皇子太能干,老皇帝也会压不住他们的。
杭胜从根子上就坏透了。其实,不仅仅是他,西北军中像他这样的年轻人还有两三人。
镇国公打一开始就没想要培养自家人,所以柳佳慧的堂兄堂弟们都是自幼习文、从未接触过兵法的。因此,成家人这一局应当是在看到柳家下一辈无人习武时就布下了。哪怕镇国公没有收杭胜为义子,他收别的人为义子,也难保那人又是一个杭胜。哪怕镇国公不收义子,凭着杭胜几人的表现,只要他们不战死,在西北军中爬到中高层也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整个西北军照样能被弄得乌烟瘴气。
杭胜在休息时,常常背了米粮去看望那些军烈属。镇国公曾将这当作是他品性好的表现。自家侄女刚得祖宗托梦时,镇国公接到消息后再去回想杭胜平日的言行,都不觉得杭胜身上有值得让人怀疑的地方,他更觉得是自家侄女胡言乱语了。可见杭胜平日里做得有多好!等到展开了细密的调查,镇国公抓住了成家人的尾巴,才知道在杭胜经常探望的那些人中,有一位老人是帮他和成家传消息的!
而现在,这些都作为证据被呈到了圣上面前。
朝堂看似平稳无波,其实已经掀起了血雨腥风。
沈德源敏锐地察觉到京城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他越发觉得“饿否”这事得先压下去。反正沈怡已经有了献粮种的功劳,沈家在几年之内都无需再添新的功劳。他通过安平伯约了鲁家主在酒楼见面。
安平伯和鲁家主互相看对方不是很顺眼,而这原因主要落在边静玉身上。
当着沈德源的面,他们俩就怼上了。
鲁家主摸着自己手腕上的微雕手串,说:“啊呀呀,前两天我大外甥送了我一串手串,有一颗上头雕了喜鹊登梅。我那时就知道我要交好运了,果不其然,今日竟能得见沈大人。我大外甥真孝顺啊!”
安平伯:“……”
沈德源注意到安平伯的脸有些黑。也是,安平伯是边静玉的亲爹,鲁家主当着边静玉亲爹的面,炫耀边静玉的孝心,他亲爹心里能痛快吗?那副手串是用上好的木头雕的,材质、雕工都非常难得。
安平伯故作苦恼地说:“静玉平日里常劝着我要养身。哎,养身第一要务就是要饮食节制,每顿吃七分饱就好。这是孩子们的孝心,我就照做了。这几日确实觉得身体轻盈了不少。瘦了,却健康了。”
鲁家主:“……”
沈德源注意到鲁家主的笑容有些僵。说起来,鲁家主确实长得有些富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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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舅舅气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肚子上的肉。这些肉都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其中艰辛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我凭自己本事长的肉,凭什么暗示说我肥?回头我就对大外甥说,他爹又欺负我了!
第60章
沈德源家中只有一位妻子,并无旁的妾侍婢女一类的。因此,他在家时都不曾处理过妻妾争风吃醋而引发的闹剧。今个儿终于被他遇着了,安平伯和鲁家主两人真像是一对争宠争得厉害的妻妾啊!
沈德源忙拉着二位坐下,二话不说先给他们俩倒了一杯酒。
鲁家主除了和安平伯有些不对付,在别的事上还是很拿得出手的,见沈德源亲自为他倒酒,忙举着酒杯站起来,说着漂亮话敬了沈德源一杯。他心道,必然是沾了外甥的光,沈大人才能如此客气。
喝了酒,酒桌上的气氛就融洽了很多。
沈德源笑道:“今日冒昧引鲁家主相见,原是有一样生意要和鲁家主做。”
鲁家主以为沈德源说的是盐田的事,诸多心思在脑海中转圈了一转,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笑呵呵地如同寺庙里的弥勒佛,道:“好说好说……我字广升,若沈大人不弃,不如称我为广升吧。”
沈德源笑道:“广升兄是爽快人!”
大家愉快地交换了一下自己的字,酒桌上的气氛更好了。
沈德源道:“不知广升兄有没有听过‘饿否’,想不想把‘饿否’开遍全国。”
鲁家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话说得真是稀奇,沈怡前些日子刚拿着从“饿否”而来的各类消息来他跟前走了一遭,听沈德源话里的意思,他这当爹的仿佛不知道沈怡做过的事情一样。鲁家主定神朝沈德源看去,却见沈德源的脸上写满了真诚。他忽然就懂了,沈德源这是在装傻呢!这帮读书人啊!
也是,如果沈德源直接和他讨论消息网的事,又怎么会选择隔墙有耳的酒楼呢?
鲁家主心里一动。
今日定是只讨论“饿否”,不讨论那个要命的消息网了。
见着沈德源脸上的笑容,鲁家主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怕是沈德源暂时还不打算把“饿否”献给皇上,他想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又怕鲁家主会泄了口风,因此想把鲁家主拉到同一条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