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六道:“老爷当年就是这么嘱咐少爷您的。”他口中的老爷自然就是指沈德源了。
沈怡:“……”
“就是边公子脸上刚刚那欣慰的表情都和老爷欣慰时的表情如出一辙。”蒋六又说。
沈怡有些心塞。自家还未过门的小丈夫沉迷于年长人设不可自拔,这该怎么办才好?不过,边静玉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对他心存了期待吧?在他沈家遭遇了一连串打击后,边静玉还坚信他能够重新站立起来。如此一想,沈怡顿时觉得心潮澎湃。背负着家人们的期望,他绝对不会对命运认输的!
高飞就这样在沈家住了下来。他是个很能受得住寂寞的人,因为领了看家护院的任务,他就从来没想过离开沈宅去外头瞧瞧,总是守在沈家片刻都不离开。沈怡很快就发现了,高飞竟然还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苏氏本来是想要请人来院子里搭个大厨房的,结果高飞一个人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包圆了。
高飞还重新把围墙砌高了,又给一两间漏雨的破屋子换了瓦砾,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沈怡投桃报李,并没有因为高飞户籍上的罪奴后代那条记录就克扣高飞的薪资——这对于高飞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善意了,毕竟他一直生活在歧视中——而且还做到了自己说的话,真让高飞吃饱了!
话说,当阿墨第一次看见高飞吃饭的样子时,他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等到沈巧娘快要出月子时,沈怡的外卖生意开始做起来了,而钱家也终于答应了和离的事,给沈家送来了和离书。苏氏捏着和离书,虽是松了一口气,却也觉得女儿命苦,背地里又偷偷大哭了一通。
苏氏从不当着孩子们的面哭。不是怕丢人,而是不想让家里常笼罩着悲悲戚戚的气氛。
沈怡本想领着高飞去钱家抬嫁妆,毕竟高飞长得高大很有威慑力,但安平伯府及时送来了十几个穿着伯府统一下人服饰的小厮,这就是给沈家撑腰的意思了。沈怡就让高飞留在了家中、看顾家人。
沈怡在钱家见到了钱松禄。
钱松禄被钱英下狠手揍了一顿,躺在床上足足养了一个多月,勉强才能下床。沈怡指挥众人抬嫁妆时,他就扶着墙,站在自己的屋子里朝外看。沈怡远远看到了钱松禄,没有上前去打招呼的意思,只觉得这钱松禄瞧着阴沉沉的。沈怡心里就奇怪了,你不是嫌弃我姐吗,不是外头又有了吗,现在我姐和你彻底没关系了,你难道不喜大普奔吗?呵,做出这副伤心的样子给谁看!还是说,钱松禄其实没有伤心,只是觉得和离一事丢了他的面子,因此记恨着沈怡也记恨着促成了这件事情的安平伯府?
沈怡暗自摇了摇头,觉得钱英下手还是轻了。他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补上。
沈巧娘的嫁妆其实已经用掉了一些,这倒不是钱家贪了她的嫁妆,而是她自己正常用掉的。比如说,当初嫁妆里有布料,有些名贵的布料反倒是不经放的,沈巧娘就干脆把布料裁了做衣服了。钱英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愧,对于这种被正常用掉的嫁妆,他都按照沈巧娘嫁过来时的嫁妆单子补齐了。
除此以外,钱英还拿出了一个盒子,瞧着大小估计是装银票的。
沈怡道:“钱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都已经拿到和离书了,再不用勉强自己叫钱英伯父了。
钱英呐呐地说:“给、给孩子的。”
沈怡立马面一沉,道:“我们沈家虽然遭了不少事,但妮儿是我姐的亲女儿,是我的亲侄女,我们总不会亏待了孩子。我娘早就说了,待到我爹回来,叫他亲自给妮儿起个学名,好记到族谱里去。”
沈家人已经决定要把妮儿记在沈家的族谱里。这意味着,她和钱家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至少沈家人是这么认为的。妮儿其实是沈怡的外甥女,他偏要说妮儿是侄女,这并不是口误。他是故意的。
此时不同于后世。
若是后世,那么父母离婚后都有赡养孩子的义务,没必要为了争一两口气就不要渣男家给出的赡养费。但此时的很多律法其实都是保护男性权益的。按照本朝律法来看,若是钱家有意要争,那么妮儿的归属权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被判给钱家。她跟着母亲归了沈家,这对于沈家、对于妮儿本身来说都是一件不名誉的事。不过,人活着,有时候就是为了那个名。但人活着却也不能单单为了那个名。妮儿留在钱家,在名声上确实没什么妨碍了,但她在钱家能有好日子过吗?那必然是不能的!所以,沈家人绝对不能让钱家人再和妮儿有什么纠葛。钱英拿出来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沈怡都不会收下。
钱英还想要劝,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沈怡深深地看了钱英一眼。钱英近来苍老了很多,但沈家人绝对不会原谅钱家人。
沈家这边忙着和离,边家这边却忙着成亲。定亲多年的边嘉玉终于要娶妻了!因为边嘉玉是安平伯府的继承人,他又是这一辈孩子里第一个成亲的,所以婚宴设得极为热闹。安平伯恨不得把场面摆得越大越好。边静玉作为边嘉玉的兄弟,要帮他一起去柳家迎亲,要帮他挡酒,还要帮忙招待客人。
不知道边嘉玉本人成一次亲是什么感想,反正边静玉累得够呛。
边静玉平时喝酒不多,但作为婚宴上挡酒的人,这次肯定是喝多了。待到他第二天起床时,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还一抽一抽地疼着。但他靠毅力咬牙起床了。因为第二天要认亲,他可不敢误了时辰。
柳三姑娘出自镇国公府。镇国公府虽是武勋之家,毕竟传承了好几代,对姑娘的教养都很不错。鲁氏坐在高位上,见边嘉玉和柳三姑娘这对新婚小夫妻相携走来,心里先忍不住赞了一声,很快又起了一点点埋怨。同样是儿子,瞧瞧边嘉玉的亲事,这柳三姑娘看着就是个好的。再瞧瞧边静玉这边,沈怡再好,那也是男的,虽然鲁氏现在很喜欢沈怡,但到底还是埋怨安平伯当初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柳三姑娘恭恭敬敬、大大方方地敬安平伯和鲁氏喝了茶,鲁氏就跟着安平伯给了红包。
鲁氏给的红包不轻。这一个是因为她手头宽绰,没必要扣扣搜搜。第二个是因为她想要在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她虽对边嘉玉关心不多,但绝对不会是那种会苛待边嘉玉、磋磨长子媳妇的人。第三个则是因为她觉得礼多人不怪,此时对新媳妇好点,也盼着这新媳妇日后别整日给她找事。
在边嘉玉成婚前,鲁氏特意打听过柳三姑娘的性情,知道她随了她的父母,都是文人的性子,肯定不喜欢金啊、银啊这种俗气的东西,就特意想办法找到一根古朴大气有诗意的玉簪子。那玉簪子还是蝙蝠、石榴纹路的,寓意多子多福,作为新婚的礼物是最好不过的了,想来柳三姑娘一定会喜欢。
柳三姑娘一路认亲,到了边静玉这里,他是弟弟,不用给长嫂备礼,反倒是长嫂需要为他准备礼物。边静玉亲自从长嫂的陪嫁丫鬟手里接过了礼物,微笑着对边嘉玉和柳三姑娘说了好几句吉祥话。
整一套认亲过程都很和谐。
鲁氏的心情一直很不错。等仪式结束,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忽然想起了柳三姑娘今日奉上的鞋袜衣服,就叫人把新嫁娘做的针线都拿来,若是她穿着合适,这两天就上个身,也是给新嫁娘面子。
结果,当她拿起柳三姑娘做给她的衣服打量时,她的脸顿时就黑了。
第26章
当边静玉特意来给鲁氏请安时,鲁氏的脸依然黑得不行,她气坏了。
边静玉一进屋子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立刻朝鲁氏身边的大丫鬟看去。因为鲁氏和边静玉母子关系好,鲁氏身边的人待边静玉自然很亲近。大丫鬟朝着摆在鲁氏面前的新衣服一努嘴,意思是鲁氏生气和这衣服有关。边静玉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件衣服上。这衣服瞧着可真华丽啊,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边静玉笑着凑到了鲁氏面前,道:“娘,这是谁惹我娘生气了?儿子帮你找他出气,好不好?”
鲁氏最在意的就是边静玉这个儿子了,见儿子来了,哪里舍得对着自己的儿子摆脸色。不过,她心里到底是不爽,拎着衣服的一角提到边静玉面前,说:“你瞧瞧,送我这样的衣服,她什么意思!”
边静玉好奇地问:“这衣服是谁送来的?莫非是舅舅?”这衣服整一个就是鲁家舅舅的品味啊!
因柳氏敬茶献衣服时,衣服整整齐齐被叠好了放在托盘里,衣服上还摆着一双新鞋子,还有手帕等物品,所以大家都没有细看衣服本身。边静玉真不知道这衣服会是他新鲜出炉的嫂子送的。这衣服说好听点是华丽,说难听点就是俗气了,用金线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上面还缀着各种颜色的珠子。
这衣服肯定是一件值钱的衣服,这话没得说。要是把这衣服拆了,把上面的金线银丝分一分,再把那些珍珠粒、翡翠粒、红珊瑚粒分一分,估计能养活好几家穷人,让他们整年都吃上精细的白面。
但是,这衣服根本就穿不出去啊!就这花纹图案,鲁氏敢穿上身,立马就有人说她为老不尊——儿子都十六了,在这个时代,鲁氏真不能算是年轻的了——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这衣服太俗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