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索亚回过神敷衍地应了一声，又道：“我在山林里看到了洛伊。”
卡迪迦吃惊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索亚问道。
“这……”
卡迪迦眼皮跳了几下，洛伊只是个普通的男仆，和索亚进入黑暗森林本就是九死一生，像索亚这样能力极强的人都难免受伤，洛伊会遭遇什么更是显而易见。说不定……早就死在了黑暗森林里，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弗洛斯小镇。
“洛伊只是个普通人，很难从黑暗森林中逃生并且来到弗洛斯小镇，更甚者，来到阿尔城。你知道吗洛伊，或许是山林里瘴气让你产生了幻觉吧。”卡迪迦艰难地说道，他实在不忍心给这个丧失至亲的少年雪上加霜，说辞也尽量委婉。
索亚眉头紧锁，不可能吗？心中被疑问盘绕，难道这又是他的一个幻象？
“好了，别多想了，你们忙活了一天也累了吧，索亚你不如就先回去睡一觉，起来后想问题也能更清晰。”伊莱见索亚的脸色真的是糟糕极了，仿佛下一秒那双澄澈的眼睛就能掉下泪来。他见过索亚和洛伊相处的模样，两个人的关系也极其亲密，或许忘掉这一切对索亚更好。
“谢谢你的关心伊莱，那我先回去了，我也的确很困。”索亚温和地对伊莱报以谢意，看他失神落魄的样子，伊莱和卡迪迦两个人坚持送他回到公爵府才告辞。
“小姐？凯瑟琳小姐？你去哪了？”公爵府内贴身服侍凯瑟琳的女仆着急地在庭院里呼唤着凯瑟琳的名字，从今早起来凯瑟琳就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任是她怎么寻找也找不到。
“啊，少爷。”
女仆余光瞥到索亚的身影，惊呼一声，恭敬地把手放在胸前行礼。
“凯瑟琳怎么了？”
索亚不悦地问女仆，他的脸色很难看，吓得女仆瑟瑟发抖。
“凯瑟琳小姐今早起来就不见人影，或许跑到哪个地方藏起来了。”
疯了的凯瑟琳经常跟一个游魂一般在公爵府晃荡，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失踪了，府上的人大多习惯，她总是会在某一个地点突然被人发现，这只是时间问题，不必惊动全公爵府的人去刻意寻找。
“你去找多些人去找，公爵府那么大，你一个人哪里找得来。”
刚回来不久的索亚明显不知道凯瑟琳这个特性，他表现出紧张与担心，命女仆多叫些人去寻找。老约翰在外处理事情，并不在公爵府中，女仆不敢和索亚解释，忙不迭应下。
即将枯萎的青藤如同迟暮的老人，无力地缠绕在长廊的木柱上，通往房间的路在灰暗的初冬萧条许多，索亚满脸倦色地回到房间，脑子里乱做一团，想着恶龙的事情，也想着洛伊的事情，困意很快袭上心头。
脱下外面的长袍，索亚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打算上床好好睡上一觉，不料回过头来竟对上了一张阴森的面孔。没有人会料想到自己的房间会多出一个人，索亚毫无意外地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索亚皱了皱眉头，眼前的凯瑟琳顶着一头蓬乱的金发，眼下严重的黑眼圈让她失去以往的生气灵动，同样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这时候看起来变得阴沉可怖。
“索亚找到恶龙了吗？”凯瑟琳问道。
“没有，我没有找到它。”索亚避开凯瑟琳压抑的眼睛，回答道。
“你真的没有找到吗？”凯瑟琳又问。
“我没有找到。”索亚再次回答道。
“索亚，你真的找不到那条恶龙吗？”凯瑟琳咄咄逼人，动人的嗓音此刻尖锐同刀锋。
索亚本就烦躁，面对凯瑟琳的连环逼问，声音也冷了下来，“是的，我没有找到，凯瑟琳不要再这样喋喋不休地问下去。我现在很疲惫，我需要休息。”
“不，你找到了。”凯瑟琳忽地咧开一个诡异而扭曲的笑容，在背光处显得森然恐怖。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听你的女仆说了，你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他们都在找你，你应该出去避免他们继续做无用功。”索亚摆摆手，打算让凯瑟琳离开他的房间。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原谅他！他明明犯下了滔天的恶行，你却因为被所谓的欲望蒙蔽了眼睛，选择再一次容忍！你纯洁的心灵被邪恶所污染，你还是那个高贵圣洁的神使吗，不，你不是了！”凯瑟琳扯着嗓子嘶声力竭地斥责索亚，她病态的表情就像中邪了一样癫狂与偏执。
索亚哑着嗓子，艰难地抬手指向门口，他从凯瑟琳的话中察觉出了异样，脸色也变得更难看了，他严厉地对凯瑟琳说：“出去，凯瑟琳，我说过了，我累了，我不想听你的疯言疯语，现在给我出去。”
“执迷不悟！”凯瑟琳双手痛苦地插进金色的卷发间，忍无可忍地尖叫一声，快速跑出了房间。留下索亚一个人，神色痛苦地站立在原地。
索亚隐隐觉得凯瑟琳知道了什么，关于洛伊的身份……
第63章 受迫龙族的好圣子
照例从教廷中处理完一天的事务回来，索亚独自一个人走在街头，经过那座遭遇罹难的教堂时，不禁停下了步伐。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雄伟庄严。只是再也没有百姓敢踏足，神官们也是纷纷申请调离。空旷旷的教堂，萧条不已。
索亚站在教堂门前，露出痛苦的神色。露易丝夫人，就是死在了这里。那些血迹早就被人清理干净，可记忆却永远深深镌刻在人们的心中。
“索亚，你怎么来了？”
伊莱穿着宽松的长袍，惊喜地叫了一声。学徒需要穿上统一规格的黑色长袍，伊莱骨架子小，长袍很不合身，看上去松松垮垮的。
“你的衣服看上去不合身，不叫神官帮你换一件吗？”
索亚指着坠地的衣摆问道。
伊莱出生在寻常百姓家，身份低微，哪里敢在教廷里多做要求。就算和管事说了，也是换来他轻蔑的嘲讽。未免索亚为他生气，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分给我的时候就剩这一件了，没关系，我再长大点就可以合身了。”
“嗯。”
索亚点头笑了笑，跟着伊莱走进了教堂。
“很多人都惧怕这里，我还以为这个教堂已经没人打理了。”
教堂好像刚被人打扫过，长椅上还残留着擦拭过的水迹。索亚走到神像面前，右手放在心脏的地方，口中轻轻吟诵起一段祷告词。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平和，就像秋水不起波澜，透着丝丝沁人凉意。
“是科里司神官叫我来打扫的。”
伊莱站在索亚身边，笑得明朗。
“科里司神官，对了，他从前也是在这里任职，也就只剩他没有向教廷申请离开。”
索亚想到这件事，脸上浮现了笑意，印象中这个神官是个二十来岁的瘦弱男人，可却比很多人有勇气。
教堂本身就是纯净的，惨剧的发生并不能说明它的不详。当初众主教要求把教堂拆毁，也是这个瘦弱的男人一力反对，并表示愿意留在教堂中守护，这个提案才被否决。
露易丝夫人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所教堂，索亚私心里是不希望它被拆毁，毕竟这里也承载了许多他对母亲的回忆。
“你不怕吗？人们都不敢再来这里了。”
伊莱摇摇头，“不怕，光明神庇佑每一个世人，我相信光明会战胜黑暗，索亚，你会为我们驱散黑暗的。因为你是善良又圣洁的神使。”
伊莱的表情很认真，黑黝黝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就像星辰一般迷人。
他曾经怨恨过光明神，也曾经在黑暗中绝望，是眼前这个人给了他光明，给了他希望。他是那么的高贵，纯净，就像头顶的太阳光芒万丈。伊莱想跟随着这个人的脚步，做一个祭司，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人。
“你过誉了。”
索亚被伊莱的形容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这样的赞美他听过很多，都是因为他圣子的身份而阿谀奉承。这一次不一样，伊莱是诚心的，他澄澈的眸子不含一丝杂质，可见内心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伊莱皱皱眉头，清秀的脸蛋泛起红晕，可爱地嘟囔着嘴巴：“我说的是真的。”
“嗯，我知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索亚轻笑一声，温和地拍拍伊莱的肩膀。伊莱害羞地扭了扭身子，含糊地点点头。
这天，公爵府上收到一封来信，是给索亚的。这是一封私信，不是来自教廷，信封是老旧的淡黄色，火漆上烙着奇怪的图案，不像是哪家的贵族徽章。
“给我的？”
索亚疑惑地从老约翰手中接过信封，他几乎没什么私交的好友，被选做圣子就一直潜心在教皇膝下学习光明法术，很少与外人交流，来往书信除了教廷寄出再无其他。这封信会是谁寄来的？
书信上的字迹笔力劲挺，很好看，写的是一句情话，还有提醒他好好照顾自己。落款处写着洛伊两个字。
“是他。”
索亚嘴角微翘，就像热恋中的人，小鹿乱撞扑通扑通响。原来那一晚是真的，索亚想，至少山林中那个不是他的幻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