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西吾压下胃里翻腾的感觉，点头轻声应道。
梁年刚进来时是副正常的人类模样，只是脸色苍白的过分些。经过刚刚怨气失控后，转幻成了死时的模样。
脖颈处暗色凝痂的牙洞，脊柱右侧少了块儿肉遮挡的后背。林西吾眼睁睁的看到他俯身时，腰椎处空荡荡没了内脏的血洞，随着主人的动作拉扯变形，周边零星的血肉沫迸溅开……他可是素食兔子啊。
梁年发现自己凑的近些，荼黑并未露出惊惧厌烦的神色，心情愉悦的又飘近了几分，眼看就要如愿以偿的挨到白衣青年。
崇白冷哼一声，抬手掐诀，定住梁年身形，神色漠然的把顺手一并定住的傻兔子拖离怨鬼，拉至躺椅旁。
而后从柜台下摸出个用空了的小药瓶，凝神屏气，照着趁一鬼一兔叙旧时翻出的收魂诀念。
‘喂，快给荼叔解开。’
神思不集中，第一遍失败。
‘喂喂，崇白？唉，侄子不顶用，看来还得叔自己解。’
神识不集中，第二次失败。
“崇白停，停下王。”
柯基荡着铃铛推门进来时，见到的便是他好不容易请出来的证人加受害者，被定住身形，看样子像是马上就要被处决。赶紧伸手阻拦。
崇白眉心微蹙，似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放下手，立在荼黑旁，懒得开口说话。
‘王，汪。’林西吾笑眯眯的在崇白识海里叫了两声，而后看向被淋的湿漉漉的短腿儿警官，颔首笑道，“又见面了柯警官。”
“生意不错啊荼老板王。”柯基皱鼻轻嗅两下，大概是来过客人，店内有残余的陌生味道。
被淋透的衣服湿答答的贴着身子，柯警官摇摇头抖掉打湿衣物毛发的雨水。瞥见袖口腕上挂着的水珠子时，下意识的吐舌舔掉，后又意识到是在外面。
他讪讪的抬头后，见两大一小齐刷刷的盯着自己看，微恼下，决定挑最软的捏，语气不郁：“梁兄弟，店让你进了，想见的也见到了，总归该想起来杀你的长什么模样吧。”
被定着的梁年，眼珠子来回动，就是不开口。
柯基咧嘴呲牙，粉嫩的牙花子一闪而过：“崇老板可否将粱兄弟解开？”
崇白冷冰冰的扫视一眼有毛有对象的短腿儿柯，不屑的勾勾嘴角，挥手解开。
‘这便是你说有人要的柯警官？’
‘嗯呐，你看他左手无名指上明晃晃的金戒指。’
‘是挺晃眼的……’
亮到反光的金戒指和黄铃铛应该是配套的，上面刻有同样式的字母。
柯警官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儿，取掉挂在本子上的笔按开：“说吧粱兄弟。”
梁年的眼止不住的往青年身上瞅，苍白的脸色隐约透出点儿血色，阴测测道：“我要三号柜里的东西，柯警官应该也知道，本该入轮回的怨魂被唤出后，回忆死因是极痛苦的，稍有不慎会被怨气控制。”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可不会免费冒险帮你忙。
抬笔欲记的柯警官闻言，为难的看向面上始终带着抹微笑的荼老板。他是知道这里的规矩的，赎金是得找来老板要的东西。
但怨鬼召唤出来并不容易，要是没处理好善后，被阎司勾上一笔就不是破不破案的事儿，这就牵扯到死后善果了。
纠结片刻后，柯警官开口问道：“三号柜里是什么？”
太前面的他也不记得，林西吾偏头，挑眉看向从头到尾都瘫着张冷脸的崇白，‘三号柜里是什么？’
崇白的冷气又开始实质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傻兔子，‘兔毛玩偶！’
‘哦～那就给他吧，我记得给你做了好几个来着。’
安抚的摸乱少年的发，林西吾漫不经心的回道：“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柯警官应该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要什么就得拿东西来换。”
“知道的，荼老板您说。”柯警官紧张的抖抖耳朵，决定要是对方要的东西他没有，就打欠条，拿名声抵押。案子一定要破，怨魂要求也得满足。
“治安局里是否有位呃……狼狗妖？”林西吾皱眉努力回想老扁描述的，来回比划，“新得了半块儿灵石，黑色的，大概这么大。”
见柯警官一脸疑惑的样子，便知对方没明白，他索性不再比划，直接道：“拿纯度高的灵石来换。”
柯基这才了然的点点头，同时松了口气，灵石不算太难，每年收押流民妖时总会碰上几只阔绰的。
柯警官放松下来的神色，崇白自然是没有错过，冷冰冰的补上一句：“现在拿。”
“荼老板这……”
林西吾笑容不变：“恩呐，的确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柯警官磨了磨牙，留意到梁年目不斜视的盯着荼黑痴痴的看，更是气结。眼见马上到和阴差约定的时间了，只好掏出轻易不动的手机，简单备注下，给留守局内的同事发条加急短信，收到对方回复已上路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外面的雨一直没停，听声音没变小，反而下的愈来愈大，大概这场雨过后，就真的到秋天了。
崇白在用妖识跟别人联系，皱着眉头，很为难的样子。林西吾伸手帮他捋平眉宇间的皱褶，这才觉得看起来顺眼不少。
他在这个世界耗的时间不算短，但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感觉要被炽热的视线盯出洞了，林西吾无奈的瞪了对面不知收敛的怨鬼一眼，结果发现梁年被瞪后，眼神更放肆了，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肚一样。
梁年品行挺好的，符合他眼缘，声音好听，还挺会照顾兔子。这么好的条件被开除，自然是有原因的，且原因还不少。
以下总结：
原因之一，为了确认荼黑是不是兔精，在喂食的白菜里下泻药。
恩，兔子中招了。
原因之二，故意趁禁制没撤时出去溜达，让他找了整整一天。
目的是为了确认荼老板是否在乎他。
原因之三，偷偷爬床，□□荼老板……
被常来店里的妖友坑的，说这样能当老板郎，长生不老。
以上，均是趁崇白不在时做的。
也算是个机灵的，知道避开崇白。
林西吾抬眼对上梁年的视线，笑眯眯的打趣道：“还想做老板郎吗？”
眸子里只有自己的身影，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盯着看。
梁年眨巴下眼，声音干涩：“下辈子吧，这辈子怕是不行了。”
竖耳偷听的柯警官也跟着眨巴下眼，眼眶泛红：“王荼老板，我想起句诗。”
在一妖一鬼的注视下，柯基吸溜下鼻子，富有感情的哽咽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这是在暗示他不要老妖吃嫩草吗？
“有人来了。”崇白打断两妖一鬼的交流，看向门口。
来人很有礼貌的敲了两下门。
“进来，应该是送东西的来了，荼老板快快，分秒必争。”柯基边说边迈着短腿儿朝门口走去。
林西吾闪身至柜旁，取出里面藏着的兔毛玩偶，黑绒绒的，手感极好。应该属于他最近几年做出来的，比崇白身上带了很久的那个，精致许多。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到柜子里的。
转身便见崇白和梁年又在对峙，柯基和一位身材高大的警服男子站在一旁说话，柯警官只到对方胸前。
林西吾下意识的先打量外貌，眼窝略深，隐约看见是白瞳蓝眼。
单拎着玩偶未免显的寒酸些，好歹是自己的毛，林西吾记得他房间里有个空着的玉盒，放这个刚刚好。
直接闪身回屋取盒子，到屋里闻见点甜味儿，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只好等会儿再想。
推门出去时，嗅见走廊也有这种味道，更浓些，疑惑有了答案，应该是元斐叫的外卖。林西吾不再多想，闪身下楼。
啧，局子里的人就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两块儿，份量不小。
见到这个老扁绝对会感动哭。
恩，说不定自己还能跻身于世界第一好。
崇白余光瞟到荼黑乐呵的模样，忍不住悄声问“给老扁留的？”
“恩～”比平日里还要上翘几分的尾音，体现出主人的好心情。
担心梁年触碰不到实物，林西吾特意在玉盒和兔毛玩偶上，附了道妖力。
“梁兄弟？”柯警官拿着本子立至梁年身旁，“你还记得那人的大致外貌特征吗？”
梁年看眼白衣青年，再看眼手里的兔毛玩偶，满足的蹭蹭：“记得，他特意在我清醒时进食的。为了让我留口气儿，还专门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和做了全身麻醉一个感觉，唔，头发有黑有白，鹰钩鼻，挣扎时碰到他皮肤了，像枯树皮一样又皱又干，还有条灰色的大尾巴，个子不高……”
苍白的手在众妖眼前晃了晃，指向无聊的开始整理帐薄的崇白，语气笃定：“跟他一样高。”
林西吾无奈扶额叹息，柯警官还没来得及喊住手，梁年已经被弹飞至墙上。
他抢先在柯警官开口前开口：“老扁和崇白都没大尾巴，都吃素。”
柯警官点头，拍拍身侧高大的警官：“我知道，他是新分配过来管这区的白警官，有事儿找他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