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明轻轻起身,默默走到墙角,从小陶瓷瓮里抓了一把白米,出去喂院子里那一群“啾啾啾”叫个不停的小鸡。
见到陆玄明走到院子里,手中还抓着一把米。小鸡们立刻聚集到一起,把陆玄明围了在了中央。一个个都伸直了脖子,仰着头冲他“啾啾啾”叫。有几只还爬上了他的脚背,扑腾着翅膀往他身上跳。
陆玄明将手中一把米抛洒在院子里,小鸡们便四散跑开,低头去啄食地上散落的米粒。
陆玄明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小鸡啄食打闹,看看日影东斜,估量着时辰已经不早,是准备晚餐的时间了。
虽然师父已经辟谷,可他今日如此劳累,还是让他吃点东西补补好。
想到这里,陆玄明转身走去厨房。
由于竹屋新建,之前没有住过人,更没有人做过饭,厨房里没有准备好的食材。陆玄明便出去方才午后陪谢云殊闲坐的江边,削尖了树枝叉了两尾鱼,又在门外菜地里拔了一把青菜,上树摘了几把熟透的果子。
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陆玄明终于大功告成,在餐桌上整整齐齐摆上了四五个盘子。
准备好了晚饭,师父还没有醒,陆玄明便在他床前小坐了片刻。
谢云殊悠悠醒来时,已是薄暮时分。见了坐在床前的陆玄明,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床,惺忪的睡眼眨了眨,微微困惑道:“玄明?我怎么回了这里……”
看来师父半路睡着,连自己抱他回来也不记得了。陆玄明哒道:“师父最近太过劳累,在河边睡着了。所以弟子,便扶师父回了房。”是扶不是抱,师父应该会好接受一些吧?
谢云殊轻轻点点头,从床上缓缓起身。见了桌上精致的菜肴,惊讶道:“玄明,这是你做的?”
陆玄明点点头:“菜还没凉,师父用晚饭吧。篱外那株树上的野果甚好,玄明也采了些,师父尝尝。”
谢云殊点点头,走到桌前坐下。饭菜虽然吃的不多,却格外认真,仿佛自己在用的,是世间难得的奇珍佳肴。
一向最喜欢野果子的谢云殊,餐后倒是将一盘红彤彤的野果都吃得干干净净。
陪师父用完饭,陆玄明又收拾好碗筷,却找不到抹桌子的布。
谢云殊道:“这里本不曾住人,没有擦桌子的布。你去看看墙角的柜子里,我准备了一些新的布料在里面,以备不时之需。拣一块出来,擦拭桌子便是。”
陆玄明依言,转身去墙角,打开那杉木的柜子。
只见柜子里分为上下四层,每层都叠放着各色布料。颜色虽杂,布料不同,布幅也有大有小,却全都叠放得整整齐齐。
柜子上三层都是大块的整布,底层则都是各色的散碎布巾。散碎的布料里,有几块白麻布看着甚是清爽,陆玄明伸手从中抽出一块,正要将柜门重新掩好,目光突然被柜子顶层一片鲜红的布料吸引。
那块布料看着布幅不大不小,布料细腻,纹理精美,还带着金银丝线的绣花。陆玄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那块布料抓在手心里,一把抖开。
这块大红的布料呈方形,用金银丝线绣着繁花似锦、龙凤和鸣。暗纹皆是并蒂莲花,四角还垂着火红的流苏——怎么看,都像人间男女成亲用的大红盖头。
成亲用的红盖头?师父的柜子里怎么会叠放着这个?陆玄明双颊一热,觉得自己大概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今日师父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充满了暗示。
先是说这里是我们的家,再是拉着自己看他精心准备的竹屋,然后又是柜子里这方大红的喜帕。师父他屡屡暗示,是有些事不好意思和自己挑明了说,是在期待自己能对他更主动一些吗?
陆玄明暗暗将这方大红喜帕藏在袖中,手中只拿了一块白麻布,将柜子门轻轻掩好。
将桌子擦拭干净后,陆玄明突然走上前几步,轻轻拉起了谢云殊的手。
“玄明?”谢云殊抬眸看着陆玄明,映着烛光的明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陆玄明拉着谢云殊的手,按着他坐在身后的凳子上,轻声道:“师父,闭上眼睛。”
谢云殊抬头看着陆玄明,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玄明,怎么了?”
陆玄明不答,只是道:“师父,你闭上眼睛,就会知道。”
谢云殊轻轻一笑:“学会和为师卖关子了。”
终是轻轻闭了双眸,道:“听你的便是。”
陆玄明从袖中轻轻取出那一方大红喜帕,小心翼翼地覆盖在谢云殊的头顶。顺着他那一头乌黑垂顺的长发,慢慢放下。
谢云殊缓缓睁开双眼,只见眼前是红艳艳的一片,正要伸手去掀开盖头,手就被陆玄明紧紧握在了滚烫的掌心里。
陆玄明抓着谢云殊的手,轻轻放回他的身侧,柔声道:“不要动。”
“玄明……”隔着红帕看不见神色,陆玄明却能听出谢云殊的声音微颤,“你看到它了……”
陆玄明答道:“是。”您不就是希望,我看到它吗?
谢云殊垂下眸子,不复言语。
“玄明的心,一直与您在一处。”陆玄明俯下身,轻轻抱起谢云殊,往不远处的床榻走去。
谢云殊抬手搂住陆玄明的脖颈,静静靠在他怀里,一路默默无言。
陆玄明走到床前,将人轻轻放在床上。
梦里曾经多少回,这样抱着他,走向床前。
梦里曾经多少回,他就这样静静坐在床前,等着自己。
待一切都成真时,方才惊觉:梦想中的事,竟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美好很多很多。
陆玄明恍然梦里,如痴如醉,抬出手一把掀开了喜帕。
大红的喜帕下,覆盖着那张令人魂牵梦萦的俊颜。
谢云殊低垂的眸子微微抬起,看了一眼陆玄明。星眸剪水,熠熠动人。双颊微红,百媚从生。少了平日里的孤高与清冷,如雪后初春,带着动人的暖意。
陆玄明一把将喜帕掀开扔在床上,贴着谢云殊的耳根。柔声道:“徒儿为师父宽衣。”
谢云殊垂下眼眸,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师父即使再想要的事,也从不说出口。陆玄明心领神会,俯身轻轻解开他腰间的玉带,挂在床前的衣架上。
接着,是外袍的衣襟。
然后,是丝绸的内衣。
谢云殊全程默许,乖乖的任由摆布。感受到了对方的顺从,陆玄明便越来越胆大妄为,手中的动作也更加放肆。
将人扒得不着寸缕,一把推倒在了床榻,欺身而上。
——
碧水行宫深处,烛火摇曳忽明忽暗。
行宫位于鳞江最深处的水底,金阙玉宇水晶石栏,晶莹的珊瑚立柱高难望顶,宽敞通透华丽无己。行宫的面积极大,直接覆盖了大半个水域底部。
因为某些原因,行宫外罩起了一层巨大的结界以隔断江水的涌入。不过因为常年浸泡在江水中的缘故,行宫内总是带着些丝丝缕缕散不尽的鱼腥味道。
当然,这些“异味”水族是感觉不到的。
寝殿中间是一张巨大的床。
这床极具水族特色,是一只开了一半的贝壳制成的,半开的那一半的贝类内部呈莹白色,如珠似玉圆润光滑。床幔从高高的殿顶放下将贝壳围在最中,人鱼织就的纱幔上映着粼粼波光,仿佛流水般涌动流淌。
人鱼王久夜到了殿前,幻出修长的双腿。走到床边,静站了片刻后才抬手缓缓掀开床幔。
大床的中央静静睡着一个人。
那人长长的羽睫紧扣在一起,四肢被拉开扯成了“大”字形状,手腕脚踝上都分别被大红的乾坤绫绑缚着,四条红绸延伸到贝壳外部固定得死紧。
那一头凌乱的头发如墨般泼洒散乱在身侧,还有几缕落在胸前。雪白的衣襟微微敞开,半个肩膀裸露在外。久夜站的这个角度刚好能隐约看见他衣衫下或深或浅的几道红痕。
见了谢云殊这般模样,久夜微微皱眉。一甩衣袖转身出了寝殿的门,厉声喝道:“常簇鹰!”
“属下在。”一个身着银衣手持两把大钳子的人应声走了出来跪在他的面前。这便是久夜的右护法,常簇鹰,一只修炼千年的皮皮虾。
久夜垂下眼,一双厉眸紧紧锁在常簇鹰的身上,威压全开迫得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一滴滴汗水自他的额角颊侧缓缓流下,打在深水晶砂凝固成的地板上,洇湿了小小的一块。常簇鹰的呼吸越来越重,胸口幅度也越来越大,险些就要化为原型瘫在地上。
就在这时,久夜突然收了气势,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幽幽问道:“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不给本王解释解释么?”
常簇鹰一惊,顾不得平复气息匆忙道:“属下谨记大王的吩咐,本不想伤他,但是他在九音夺魂曲阵下硬撑了一刻钟,杀了属下安排在附近以防万一的所有手下,这才受了些伤……”
“……以谢云殊的修为,这点伤本来可以很快自愈。但是属下不敢懈怠,立刻封了他的法力……所以……”
“所以你就给本王看这个?!”久夜怒道,“这次看在你立了大功,暂不与你追究。若有下次,本王绝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