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广澜拧开矿泉水,一口气灌了半瓶,大叔道:“小伙子,这次谢谢你啊,你救我一命,以后但凡有什么用得着的尽管说。”
乔广澜看了他一眼,这位大叔应该得有五十来岁了,保养的不错,一身西装虽然已经湿透了,还是可以看出上好的料子,他笑了笑,问道:“您是做生意的?怎么自己来这大山里了,考察吗?”
大叔连连摆手:“哪呀。做点小生意,不值一提。是我儿子就在这附近,臭小子半年没回家了,我今天本来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他还活着没有,结果没想到我这个当老子的倒差点先完蛋。”
乔广澜笑了,听他说儿子在这附近,又想到刚才大叔给他的那把小刀,猜测道:“令公子是不是……也是术士?”
大叔说:“是啊,你们这算是同行了吧?”
见乔广澜点了点头,大叔也有了谈兴,说道:“我们家那个从小就送去了,为这个他妈没少埋怨我,说什么我把儿子给坑了,算命的泄露天机,都要五弊三缺。他有时候也给我讲点他们那的事,可是说的也不多,我今天一看才知道,你们干这行……还挺危险的啊?”
他说的“五弊三缺”中,五弊指鳏、寡、孤、独、残,三缺指钱、命、权,这在风水学上是一个很常见的说法,是说他们这些术士常常接触天机,如果泄露出去,很容易遭到这样的惩罚。
大叔带着试探看向乔广澜,似乎要向他印证什么。他原本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然而今天是头一回直面这样的场景,突然意识到这个职业的危险性,也开始担心孩子,又有点懊恼自己当初的决定。
乔广澜倒是对这个男人很有好感,被救的时候不拖后腿,对家人也惦记,他想了想道:“这肯定是有危险的,人活着都有危险,但说什么五弊三缺那是矫情了。行善积善,行恶积恶,如果所作所为没有愧对人心处,自然不怕灾厄。其实看相除妖都没有那么多的忌讳规矩,坦然即可。”
道理虽然是这样,但很少有人能这样直白地说不在乎任何惩罚,做事只需要无愧于心,乔广澜的个性坦荡不羁,却是因为真的能这样做,所以也敢这样说。
被他救下的这个大叔也不是一般人,他在生意场上见的人多了,真心假意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知道乔广澜说的是实话,对他非常欣赏,心也放宽了很多,笑着说:“你说的对!我们堂堂正正做人,不怕那些。”
乔广澜道:“大叔,您家孩子是哪个……”
他觉得有这样的父亲,那孩子人品也不会差,本来想问问是哪个门派的,看看自己是不是认识,话还没说完,大叔就道:“咱俩今天投缘,我看你也别叫我大叔了,就叫大哥!你救我一命,我以后拿你当亲兄弟看。”
这人也太爽快了,乔广澜失笑,有些摸透了他的脾气,干脆也直来直去地说:“其实你跟我拉关系,也是想让我以后见到你儿子的时候跟他沾点亲,可以互相照应吧?”
大叔被他说破了心中的想法,也不觉得怎样,乐呵呵地说:“这是一半的原因,但最重要的还是你救了我的命,咱们又投缘,你叫我一声哥,我把你当亲弟。只要有需要,绝对义不容辞。”
称呼而已也不算什么,乔广澜哈哈一笑,说道:“行吧,哥。”
他刚说完这句话,下面传来车声,乔广澜顺着方向一看,路珩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放下那一车人赶了上了,下了车就往他这个方向跑,跑了几步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脚步一刹,满脸震惊。
乔广澜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刚要喊,身边的大叔已经很惊喜地站了起来,冲着路珩挥手:“儿子!”
乔广澜:“……”
路珩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懵逼,简直是张口结舌,站了片刻愣是没说出来话,匆匆跑到两个人的面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
他爸拍拍乔广澜的肩膀:“给你介绍介绍,这是爸刚才认的小兄弟,他救了你老爸一命,我们俩聊的挺来。”
路珩:“……”
他很想崩溃地质问一下这两个祖宗在整什么乱七八糟,但是看他们两个都是一身狼狈,也来不及解释了,只好哭笑不得地说:“爸你别闹了,我们本来就认识!阿澜比我还小一岁呢!”
路爸爸很惊讶,问乔广澜:“是吗,原来你们认识啊!”
乔广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坐端正了,挺直腰杆,谨慎地回答:“是的。我跟他很小就认识了……关系,很不错。”
路珩简直没眼看:“好了,不要聊天了,你们两个怎么弄成这样?快都上车去下面换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他睨了乔广澜一眼,又跟路爸爸说:“爸,我这还有点事,等办完了就回家看你跟我妈,这里不安全,现在我先送你下山,你快点回家吧……不用依依不舍的!到时候我带你……小兄弟一起回家看你!”
一番折腾,两个人好不容易才走下了这座见鬼的大山,路珩的父亲一走,乔广澜就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
路珩好笑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乔广澜道:“我就是再天不怕地不怕,我也不可能不怕你爸啊……不过你家老爷子,挺可爱的啊。”
路珩心里面甜甜的,乔广澜会这么紧张他的父亲,全都是因为太在意他,他捏了捏乔广澜的鼻子,微笑着说:“你也可爱,我爸和我妈都会很喜欢你的,今天谢谢你救了他。”
乔广澜一笑,刚要说话,他的手机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脸上露出明显的厌烦之色,光看表情就知道那一头打电话过来的一定是吴玉秀。
不知道她和马金强到底是怎么回事,让骨灰盒里面混进那么多的柳树屑,导致了这场动乱,现在他们家是不得不走一趟了,但乔广澜也是真的,实实在在的不想见到他们。
路珩看着他的手机,在旁边说:“你如果不愿意去,这件事让我解决吧。”
他同样想让乔广澜尽早跟过去告别,不受这些渣滓纠缠,更何况吴玉秀心术不正,关于骨灰盒的事情蹊跷难明,万一乔广澜最后还是忍不住心软,那他恐怕会因此而吃亏——种种线索足以表明,那个隐在暗处的人,布局非常机深。
乔广澜挂掉了电话,路珩还在想着怎么说服他,结果没想到这小子干脆地说:“嗯,你去吧,那我回意形门了,很多事我都想回去问问我师父。”
路珩:“……好歹礼节性的留恋一下。”
乔广澜道:“演技不行,怕你觉得我欢欣鼓舞。”
路珩笑了:“很现实的担忧。”他凑过去亲了亲乔广澜的脸,故作大方地说,“好吧,分头行动,自己小心。”
乔广澜说:“好,我去找我师父有什么可小心的,你自己注意吧,有事及时联系。”
路珩点了点头。
乔广澜:“……那就把我的手松开啊!”
路珩松开了他,抿唇笑了笑,说道:“突然意识到这一次是真的事属于咱们的世界了,有点不习惯,你居然连我爸都见过了……等事情办完了,带你回家。”
乔广澜冲他做了个鬼脸,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只不过这一回,他也并没有扬长而去,走了一段路之后,还是突然回头望去,路珩果然没走,站在原地冲他挥了挥手,仿佛是笑了一下。
乔广澜在路边打车回意形门,这一边的路很不好走,一路颠簸,他看着外面晃动的风景,忽然想到自己过去可能是真的太过粗心了。
直到这回听洛映白一说,乔广澜才猛然意识到,甚至在他不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之前的几次穿越中似乎都有一些不能理解的地方,譬如玄霄真火,譬如石哲之死,再或者还有严艺学令人眼熟的法术还有……璆鸣的自封。
或许也不能怪他粗心,毕竟身早已在局中,难免被乱花迷眼。
乔广澜竭力回想还有什么被自己遗漏的地方,刚才那只红毛妖怪忽然一下子蹦进了他的脑海,伴随而来的还有洛映白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
他忽然道:“师傅,麻烦停下车。”
顿了一顿,乔广澜又说:“调下头吧,我……回去一趟。”
如果路珩知道乔广澜没走出多远就又折回去了,他肯定不会走,可惜吴玉秀那边的事因为他们的被困也耽误了很久,路珩根本没有想太多,下了山就直接按照查到的地址找到了马家。
马金强这几年坑蒙拐骗发了一点小财,在郊外买了处面积不大的别墅,路珩还没走进,就能听见里面歇斯底里的吵嚷声,仿佛是什么人在疯狂地叫喊。
他本来就对这家人没有好感,听见之后更觉得闹心,没好气地按了门铃。
估计是里面吵闹的声音太响了,路珩按了几遍门铃都没有人应声,他微微蹙眉,退后两步,干脆一脚踹在了大门上,然后“砰”一声巨响,那扇门一下子被路珩给踹开了。
路珩坦然走了进去。
他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是上门打劫,终于成功地惊动了房子里的人,先出来是刚刚从医院回到家里的马金强,他身上好几处还缠着绷带,见到路珩吓的连退了好几步,又惊又怕地说:“是、是你?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