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就在他的身后,乔克振吓得几乎失去了理智,连忙习惯性地求助道:“妈,你快救我!”
然后他就觉得背后有双手推了自己一把,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在乔克振的心目中,自己的母亲是无所不能的,从小到大,无论多大的事,她都可以摆平,只要有她在,自己闯了天大的祸都不会有事。
他心安理得地被母亲推开了——然后发现自己被推到了皮人手中的板斧下面。
“妈啊!”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不知道是在呼唤郭思还是单纯的惊呼,转眼间也被劈于斧下,直到变成两片的时候,眼睛犹自瞪的很大,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乔楠几天没睡好,疲惫不堪,本来都在房间里睡着了,可是这外面连着几次鬼哭狼嚎,总算把他从睡梦中惊醒,刚刚推门出来,就看见儿子被妻子推过去的一幕,惊的连张大了嘴,连话都没说出来。
郭思却看见了他,竟然不管不顾地扭头冲过来,拼命去抓乔楠的头发,揪着他把他往另一边拖:“我都是被你们害的!你们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
她明明应该扯不动乔楠的,可是这个时候郭思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乔楠看到刚才那一幕都吓傻了,竟然被她拖拖拉拉地向前拽过去。
眼看皮人已经过来了,两个人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二楼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定!”
朦胧的黑暗中倏忽掠过一道五彩虹光,明灭不定,绚丽无比,虽然很快逝去,但好在那个皮人一下子就不动了,郭思和乔楠也跟着倒了下来,昏迷不醒。
乔广澜顾不上去查看,站在二楼弯下腰来,把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顺着他俊美的面庞上滑落下来,滴在地上。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他当然听见了,实在没想到乔克振竟然这么蠢,明明只要老老实实地等在那里事情就可以解决了,他却非要瞎搞,搞出来这么大的事,坑死了自己还给别人添麻烦。
乔广澜发现外面状况不对就要下楼,但那时由于尤京的作法,这一片阴气聚集,女鬼一下子就挣脱了刚才的束缚,乔广澜没办法,只能先对付她,费了好大劲才以最快的速度将女鬼压制下来,可是再冲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缓了几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里面都是怨气,一面暗骂,一面下楼去查看几个人的状况,发现死两个活两个,活着的人就算是醒了也多半要变成疯子,更是一脸阴沉。但当拿起那个小鼎的时候,乔广澜忽然间瞪大了眼睛——
他终于明白原主的死因了!
就在乔广澜恍然大悟的时候,另一头的路珩同样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这处公主坟根本就是一个双面坟。
路珩用罗盘和招魂符测了,就像之前他和乔广澜两个人分析的那样,大面上的公主坟果然是空的,但与此同时,他却发现在偏离公主坟一点的位置,似乎隐隐有着阴灵的气息,那气息给人一种阴郁凶戾的感觉,却不是很尖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隔住了。
罗盘上的珠子不断撞击盘壁,公主坟依山而建,路珩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到前面没有路了,罗盘却依然不肯消停,他立刻意识到,看来这山壁后面说不定还有东西。
路珩顺着墙面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没有发现暗门,反倒是摸到一个地方的时候,罗盘一下子就不动了。
他修长的手指虚拢,按着那个位置,指间逐渐散出白光,轻声念道:
“空一遭,实一遭,阴阳两消。
空坟冢,无家鬼,风雨飘摇。
欲图罪业,往生不至,日光不及之处,自有来使。请开门。”
随着路珩的念诵,他指间的白光范围越来越大,最后几乎笼罩了正面墙壁,说完“请开门”三个字之后,路珩反手在墙壁上轻轻扣了三下,然后整面墙壁就消失了,露出后面的一片黑暗。
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黑暗当中。
那片黑暗在他刚刚的位置看来,就好像无边无际没有尽头一样,然而跳进去之后才发现,其实这暗只像是一层薄薄的布,后面露出的是座跟刚才一模一样的祭庙,夜明珠将周围照亮。
只不过这里一切的摆设都是反过来的,最上方也同样摆着一个棺椁。
这一次,路珩直觉感到,那个棺椁一定不是空的了。
他回想了一下外面的地势,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风水有阴阳之说。一座山,如果要阳生,需要“坦曲生辟”,如果要阴成,需要“曲直坦脊”,所谓阳无阴不生,阴无阳不成,一阴一阳是为龙也,独阳独阴是为鳏寡。
外面那座空坟占了个阴阳俱全的好位置,偏偏里面根本就没有真正的灵位镇着,而后面真正的坟却独阴无阳,是为大凶,难怪外面要设立法阵,更难怪有法阵在外面挡着,这坟里的阴灵还能把自身的戾气投映在外面,操纵附近冤死的魂魄作祟。
幸亏乔广澜心思缜密,虽然上一次没有看出端倪,还是把前面的公主雕像挪了出来,不然他今天不可能这样轻易地找到这个地方。
路珩一边观察一边向前走,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他的胸口有一道白光飞出,随后一切就恢复了平静,四下静悄悄的。
路珩有点疑惑,在自己的胸口按了按,想了半天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神情有些异样。
他定了定神,抬高声音道:“客人临门,难道连迎接的人都没有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静谧,使整个地方的气氛更加诡谲,不知道是不是路珩的错觉,整个大殿之内仿佛静悄悄地升腾起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白雾中,仿佛有无数的光影晃动,旧时的多少人来了又去,全都是熟悉的面孔,路珩稍稍有点恍惚,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不用你管,我要揍他!他是小偷,他偷我的东西!”
路珩被这个声音激的全身一颤,猛然向前方看去,只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指着另一个衣服破烂的孩子,大声叫着:“他偷我饼!”
路珩忍不住脱口道:“别再这样说了,他没有!你会后悔的!”
一句话说出来,他的头脑中好像突然掠过一阵清明,顿时恢复了理智。路珩意识到女鬼居然敢用他心中的隐痛来迷惑人,眼中带出怒意,倏地屈指一弹,一朵清净莲花在半空之中徐徐盛开,莲台净世,转瞬间,往事烟尘散尽。
这个地方果然有古怪,不过见惯了大场面,环境越是危险,路珩反倒越是淡定,他很快压下怒气,眸中残存的温柔伤感迅速化成冷然,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见没有人应声,冷然一笑。
大殿中数级玉阶直通香案,香案上供着牌位。路珩走到最上面,拿起香案上的灵位,轻声念道:“绿——鬓?‘绿鬓能供多少恨,未肯无情比断弦’,寓意太悲且晦气——这名字不好。”
他拿着人家的牌位挑三拣四,上来就说名字不好也就罢了,说完之后竟然直接松手,牌位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灵位前供奉的香炉大概已经有好几百年没人上过香了,上面落着很多灰尘,随着路珩摔坏了牌位,香炉轰地一下就炸开了,碎片劈头盖脸地向他砸了过去。
路珩抬臂在脸前一挡,碎片落地,珠光下他白色衬衣的衣摆轻闪,一道符箓已经向着大殿的西北角挥了出去,
“你!”
那个位置先出一道女子身影,华服珠冠,正是他们见过的那个女鬼本体。这一回凌乱的发丝都被高高盘起,露出下面的真容,她的容貌很美,但脸色却是青白的,正在又是愤恨又是畏惧地盯着路珩。
她的敌意造不成任何伤害,路珩淡淡地说:“绿鬓,你给我找了很多麻烦。”
他的手抬起,屈指一抓,从绿鬓身上汹涌而来的戾气一敛,转眼消失。
绿鬓在这里封禁数百年,虽然不能出去,但她心中有怨恨,又借助极阴之地的风水便利,修为突飞猛进,本体在墓中徘徊,但一旦捕捉到附近有新死鬼的怨恨,立刻渗入自己的意识进行操控,简直觉得天底下都没有对手了,却万万料想不到,路珩来了之后,如此轻而易举地就破了她的幻术,砸了她的灵位。
绿鬓的身影忽聚忽散:“你是怎么做到的?这、这不可能!”
路珩轻描淡写地说:“现在应该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我时间不多,耐心也有限,你听好了,告诉我这双面坟是怎么回事,你又为什么要害乔家的人,快点说。如果不说,我就毁了你的尸骨,烧了你的祭庙,让你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也见不到你的情人!”
他说出问题的时候,绿鬓原本还一脸的抗拒,直到听见了最后一句脸色才变了,失声尖叫道:“你说什么!什么情人?!”
路珩冲着侧面的红漆柱子扬了扬下巴,上面用金笔写着建殿者的名字,是越安殿大学士文子清。
绿鬓顺着他的示意看了见了那个名字,迅速地说:“那不是我的情人,那是我的仇人!”
她说话的时候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恨意,这祭庙跟她魂魄相连,竟然也随着绿鬓的情绪晃动起来,仿佛马上就要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