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誉一直在暗中观察眼前的这一群人,最后总算是捋清了思路。看来这一家子都怕着让着连阙的外公,而他的外公却是偏帮着连阙的,既然他已经从连台那里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这么维护着连阙,看来这回的麻烦是有转机了。
“起来吧连阙,别让你外公难受。”断誉艰难的站了起来,两只腿已经麻痹得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
宋牧和白洛伊见断誉起身了,也站了起来,帮着他一起将连阙拉了起来。
“哥,先回屋。”连台将行李箱拖了过来,扶着连阙的一条胳膊带着他朝着屋内走了过去。“妈,我饿了,他们也跪了一下午了,你就帮我们煮点面条吧。”连台轻声对连母说。
连母一愣,见是连台提的要求只好点头答应,提了提肩上的棉袄,去了后院,临走之前恨铁不成钢的扫了连阙一眼,即便如此,在她的眼里还是看得出几分心疼,不管怎么样也都是她十月怀胎,从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真是遭罪!这么晚你们都还没吃过饭呢?”外公心疼的抚了抚他的后背。
“我没事。”连阙抱歉的看着断誉他们,“只是委屈我这帮朋友了。”
外公注意到连阙的目光在断誉身上停留了很久,活了快一个世纪的老人虽然已经是老眼昏花,可心里却澄明通透得狠,眼也特毒,对于很多事早就看开了。
“就是他吗?”外公看向断誉,“我们家连阙喜欢的人。”
断誉停下了步子,丝毫不躲闪的正视外公的审视,笑着点了点头:“嗯,外公好眼力。”
“哼。”外公俏皮的哼了一声,笑呵呵的看着连阙:“我们家连阙的眼光看来随我。”
断誉微微一怔,冲外公微微一笑:“多谢外公的夸奖。”
“小家伙,嘴真甜。”外公抬起手指了指断誉,对连阙说:“你放宽心,这事外公为你做主,你爸妈当年想在一起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轮到自己孩子身上了,倒是将之前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了,不给孩子一条活路。”
回到屋里,外公理所当然坐在了正对着大门的大木椅上,这是家里地位最高的人专属位置。连母很快就端来了几碗面,十分不好意思的递到了宋牧和白洛伊手里:“趁热吃,不够锅里还有。”
“嗯嗯。”宋牧这回真是饿极了,接过碗筷就是将面条一顿吸溜,压根顾不上烫。
倒是白洛伊,饿久了反而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意思的吃了几筷子,就把碗里剩下的面条都倒进了宋牧的碗里。
宋牧半张脸埋在碗里,见白洛伊将自己的面条给了自己,还自作多情的以为她是照顾自己,含着一大口面条,傻乎乎的对她一阵颠笑。
连父板着脸,侧着半边身子倚着墙边坐着。外公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建民,连阙的事你们就不要为难他了,他都快30了,自己的路怎么走他比你们清楚。”说完他顿了顿,“再说感情这事,是由得了人自个儿的吗?”
“爸!您年纪都这么大了!就别和稀泥了!”连母低头埋怨了一句,“两个男人怎么能在一起……”
外公一听,大力将拐杖一杵:“你这没心肝的丫头!要不是我当年和稀泥,你能和建民这小子在一起吗!当年是谁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和你妈,说非连建民不嫁的!?”
连母看了连父一眼,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当年连阙的外公和外婆因为看不上连父的家境,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跟着他吃苦,打死都不愿意他们在一起,后来也是一番波折,两人求了几天几夜,外公最后心软才松的口。
“爸,连阙这回的情形跟当年不一样……”连父小声说道。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有情人想在一起却被拦住了吗!怎么换了个性别你们就不这么不通情理了呢!”外公唉声叹气,“我都这把老骨头了,也不操心自己能不能抱曾孙了,只要连阙往后过得开心,我死也瞑目。再说,咱们家不还有连台吗?”
“连台?”连母心里头陡地一惊,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抓起连台的手问:“你是不是也……”
“妈,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肯定能让你抱上大胖孙子。”说着他看了连阙一眼,“连我哥的那份一起。”
“那就好那就好……”连母这才算松了口气。
“这不就得了!”外公拍手笑了笑,“那谁,咱们家连阙喜欢的小家伙,你过来。”
连父闻言,全身都戒备了起来,顺着外公的视线看向断誉,心说自己竟然看漏了眼。
“外公,我叫断誉。”断誉笑盈盈的走到了外公身旁,丝毫不畏惧连父那敌视与怨恨的目光。
外公抓起断誉的手,和蔼的看着他:“你今年几岁?家里还有哪些人?噢,你姓断,那你算是找对人了,咱们连阙姓连,正好可以给你接一接。”
方才外院子里,断誉只是窥得这外公对连阙爱护有加,可也没算到他竟然已经开放到这种地步,看着架势,跟媳妇上门家长查户口没什么分别,不对,对于断誉来说,应该是女婿?
“25岁,家里就我一个人。”断誉彬彬有礼的回道。
“噢哟,那咱们家连阙还是捡便宜了,老牛吃嫩草了。”外公宠爱的看了连阙一眼。自打进屋后,他就一直站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见断誉被外公传唤,更是提心吊胆,现在听来,反倒是宽了心,外公到底是向着他的。
断誉和外公之间亲密无间的攀谈让连父觉得脸上无光,却又插不进半句话。他给连母使了使眼色,谁知道她竟然避着他的目光,也不敢帮腔。看来外公刚才的一番数落,倒是戳到她的软肋了。
连台虽然年纪轻,但是在人情世故方面却比连阙要成熟得多。他不动声色的走到连父旁边,按了按他的肩膀,低声劝道:
“爸,我哥自打毕业工作之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咱们家,现在他都快活了小半辈子了,就让他随了自己的心吧。我知道您是怕村子里人的眼光和指点,可是他们终究只是看客,各种苦楚甘甜,只有自己最清楚,他们的那些议论能要咱们的命,能让咱们少块肉吗?这其中,最痛苦的不是您,反而是我哥。”
连父诧异的看着连台,因为连阙的存在,他老将连台当孩子看,没想到这些年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也已经成长为了能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的大小伙子了,而自己却在一天天的变老。
心平静气的想一想,连台说的话确实字字在理,连父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是那些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和桎梏却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和面对眼前的事实。
连父叹息了一声,缓缓摆手道:“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和你妈反正一只脚已经进了棺材,想管也管不了多少年了,只盼望着往后你们的日子能过得好。”
“会好的,爸。”连台淡淡笑了笑,对连阙递了个眼色,偷偷冲他招了招手,示意让他过来。
连阙不知道连台跟自己的父亲说了什么,只是连父不在逃避他的视线,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饶是如此,在迈向连父的这几步里,连阙仍是心有千斤重。
“爸……”连阙低声唤了一声,没敢抬头。
“你以后好自为之吧。”连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如此生硬的退让,只让连阙感到恐慌,稍稍想偏一点,就仿佛是自己已经被家人放弃了。
连台无奈的叹了口气,便帮连父将话挑开了说:“哥,你傻不傻,还愣着干嘛,爸这是松口了。”
连阙激动的注视着连父,用颤抖的声线小心翼翼的询问道:“爸,连台说的是真的?”
连父叹了口气,像是在垮心里的那道坎,沉吟了许久才再又开口:“要不然我还能真不要自己的儿子了?”
连阙喜极而泣,终于大大方方的让眼泪流了出来。断誉站在外公身边远远看着他,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一年到头,虽然一家人是以这样的一种形式团聚到了一起,可风浪过后也算是温情了起来。外公拉着连阙连台唠嗑了一两个小时,连父连母互相安慰,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再想想连阙的不易,加上外公的一锤定音,也就看开了许多。
宋牧他们虽然没有享用到丰盛的晚饭,但却替连阙开心,好在连母将家里的零食干果都拿了出来,又沏了壶好茶,一大帮子人有说有笑,看看电视,时间也很快就消遣了过去。
外公离开之后,断誉先回了房,脱下外套就穿了件长袖T恤。连阙留在了楼下,难得父子俩敞开了心扉打开了话匣,聊开了之后天南海北,没有要散场的意思。
断誉刚铺好被子,房门就推开了,连阙的脸红得跟被开水烫过似的,仿佛在楼下他喝的不是茶,是浓烈的白酒。
断誉看了他一眼,拍了拍枕头,笑着将枕头放回床头,背对着连阙说:“瞧你的脸红的,高兴坏了吧。”
连阙没有回答,看着断誉的背影,看着他单薄T恤下隆起脊椎骨结,看得他的心头窜起一股冲动,一个箭步就飞扑到了断誉的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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