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是无的放矢:史上董卓在占领洛阳之后,就有派李傕等将去豫州颍川等地实施烧杀劫掠,使民不聊生。这会恶狼兵粮短缺,又蓄意复仇,还会有什么顾忌?
之前的豫州牧是赫赫有名的太仆黄琬,将地方治理得相当不错,却在灵帝驾崩后,被听了幕僚之言的何进给召回京中,目前那豫州牧的位置,就变成名义上的遥领、实际上的空缺了。
然而不出燕清所料的是,皇帝在犹豫片刻后,还是不肯放他离开:“爱卿所言,非无道理,只是如何确保那袁家不行祟事?禁军大半落入他们之手,每思及此,朕同母后便寝食难安,心中不定啊!”
刘辩通过此事,发现燕清在领兵打仗方面,正是他急需的奇才后,就动了让燕清接替前大将军何进,掌握京中兵权的心思。
哪怕明知放董卓这恶狼在外会后患无穷,可为了身家性命,曾受过宫乱之害、流落在外的刘辩,还是固执地不肯放燕清走。
燕清静静地凝视着他,试着劝了几句,未果,就只有无奈一笑,先应下告退了。
说实在的,哪怕皇帝固执不听劝,也只在燕清意料之中,并不觉得烦恼。
反正等刘辩真正着手去做,就会立刻发现,那天真可笑的一厢情愿,会招来狂风骤雨一般的反对抗议了。
要将禁军交给他来掌管?
这样一来,何太后和刘辩倒是能够高枕无忧了,可对袁家而言,就是不折不扣的祸不单行:刚损失了一个大将门生,还得被皇帝勒令交出已吃下去的兵权,怎么看都是欺人太甚。
燕清已打定主意,从明日起,就报病不朝,留在府里也不纯闲着,还能给心仪的那些智者谋士写写信,暗送一阵秋波,争取留下个好印象。
至于出京大计,就劳烦给袁家去替他努力一阵吧。
在出了宫门之后,燕清就由一直等在这里的高顺领人护送着,暂还兵营去。
这时夜已深了,之前燕清就用过御赐的膳食,高顺等人也有自备干粮,是以一回去后,他就沐浴洗漱更衣,想快些躺下,好好睡上一觉。
连灯都懒得让人掌,掀开布帘后,就摸黑挪到简易军榻边,宽衣躺下。
结果这一躺,燕清就感觉到怪怪的。
——枕头呢?
燕清后脑勺挨了个空,不由怔楞了下,往四周摸索片刻,一无所获。
莫不是掉到榻边上去了?
燕清伸手出去探了一圈,依然没能找着。
——这就奇了怪了。
因用不惯这时代半硬不软的枕头,燕清的可是他让人寻了处理过的羽绒,套上绢布缝的套特制的。
总不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吧。
燕清无可奈何,只有唤人进来,将灯盏点着了,请他们将这主帐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什么都没有。
燕清心爱的枕头,显然就在外头有重兵把守的情况下,离奇失踪了。
燕清蹙眉,这事可大可小,忙去确认了一下那些重要文件,没看到有被翻动过的迹象,方定下心来。
最机密的,要么被他记在脑海里,要么贴身带着,也不怕有失。
他平心静气地问:“之前有谁进来过?”
跪在地上请罪的兵士们闻言,面面相觑一阵,犹疑不决地回道:“在高将军进来时,那枕头分明还在的。”
“伏义?”
燕清有些意外。
亲随们将高顺进来,将那被弄脏的毡毯收走一事详细说了一遍。
燕清略作思量,实在不认为会有外贼大费周章地溜进来,就为偷个枕头,反而对更珍贵的文件视而不见。
大约是收走地毯时粗心地一起收走了枕头吧。
于是道:“罢了,不过是个枕头,没必要小题大做,平白扰了将士们安歇。明日再请他来问问。”
就将他们屏退,取了干净的寝服一叠,先凑合着用。
……
而就在紧挨着主帐的一顶军帐内,吕布正美滋滋地枕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在淡淡的木香中,睡得无比香甜。
作者有话要说: 郑重声明一下,这个时候的吕布对燕清的情感,只是主臣之间好感度max的表现,不是爱情。
也就是说不再出现燕清一直暗暗担心的,吕布或许会卖他脑袋跳槽一类的事情。因为吕布如今已经非常确定,不会再有第二个主公比燕清还对自己既好又看重了。
虽然可能觉得有点暧昧,但三国的基调就是这样的……
曹操那里流行写情诗啊握着对方手说话,孙权那边的是爱摸着对方背说话还动不动就升堂拜母,蜀国的三兄弟食则同器寝则同床、关羽张飞还狂喝诸葛亮醋的这个就不用我说了吧……
相比之下,这个真的不算什么啦,一定要平常心去对待!哪儿有那么快就爱上的。
第19章 衣锦还乡
翌日清晨,在软绵绵的香枕上美滋滋地睡了一宿的吕布,起身时亦是神清气爽,早早地就提了方天画戟,往校场去了。
别看那玩意儿在刚摸到手里时觉得怪里怪气,但真睡起来,却是极舒服的。
果然是仙人用的枕头,怎么都得与众不同。
吕布刚一到,就意外地看到了他刚还惦记着的燕清,不由挑了挑眉:“司空大人?”
燕清正专心对着木桩一段乱打,将堆积过多的卡牌“杀”给用掉,好刷新出一些更有用的来,闻言停了一顿乱击,微微侧身,抬起头来,目光在吕布那带着两条长长的雉鸡尾、又看着毛毛刺刺的金铜武冠上淡淡掠过。
燕清莞尔:“奉先起得颇早。”
托没了最合心意的枕头的福,他这一晚上都没睡好,还差点落枕了。既醒了,他从来没赖床的坏毛病,就干脆起身刷刷卡牌。
吕布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斯文精细人练武,既感惊奇,又忍不住去留意——燕清一袭白袍仙气飘飘,拿着长剑慢条斯理地劈刺,优雅得赏心悦目。
吕布自以为很收敛,可燕清只要不是迟钝得无可救药的呆子,就不可能忽略掉那灼热的打量。
他轻咳一声,利落地还剑入鞘,问道:“这会还早,人多未起,独练也没甚么趣味。奉先若不忙,不如同我用膳?”
吕布登时明白,昨夜才从宫里出来,同皇帝有过一番交谈的燕清,多半是有话要交代自己。
他毫不犹豫地应了,又主动问:“张文远那小子也该起了,我去喊他一块儿来?”
一向高冷傲慢、摆出漠视众生的强势派头的吕布,忽然变得这般观察入微、善解人意,实在让燕清生出些许刮目相看之感。
他将这归功于刚得了赤兔宝驹、吕布心情正好,旋即微笑道:“也好。既然如此,还请奉先将伏义一并叫上吧。”
吕布大声应了,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升起一丝小小的不快。
怪了。
这有甚么值得不高兴的?
吕布站在原地片刻,拧了眉盯着燕清离开的背影,半晌也没弄明白这股烦躁的劲儿是从何而起的,索性抛之脑后,大步流星地朝营房里去。
一脚重重踹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张辽,恶声恶气地让他快点;另一脚则稍放轻点力度、踢动连睡姿都规规矩矩的高顺。
高顺骨碌碌地打了个滚,一弹而起,再一睁眼,已是毫无睡意,镇定问道:“吕将军有何吩咐?”
吕布随口道:“别磨磨唧唧的,司空大人等着呢。”
高顺行动起来,也不是一般的雷厉风行,吕布从他榻边走到军帐边边,一只脚还没踏出去,高顺就已以神速换好了战衣,严肃地跟了过去。
吕布:“……”
高顺表现得这般积极,怎会让他觉得有点碍眼了呢?
高顺浑然不知上司的满腹纠结,吕布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他就不急不慢地跟在后头,同时不忘问询亲兵关于巡夜的情况。
那一小场由不翼而飞的枕头带出的骚乱,自然就不可能被错漏过了。
高顺讶然重复:“此话当真?”
吕布背脊倏地一僵。
高顺蹙眉回想片刻,笃定道:“我不曾碰过。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无令擅入主帐?!定要严查惩处,以儆效尤!”
吕布的目光开始飘来飘去。
无论如何都不舍得将偷来那物毁尸灭迹的吕布想着,一会儿等谈完了,就速去藏起来,省得叫别人看到。
等三将到齐,燕清也写完了一会儿要命人带给荀家一封短信,笑着招呼:“拘谨甚么?快坐吧。”
吕布粗略一望,竟尽是自己喜欢吃的。
燕清可不止跟前就坐着害他昨晚没睡好的罪魁祸首,思忖片刻,决定跟他们通通底:“未来几日,朝中将生些动乱,我将装病以避之,莫让此事泄了。”
高顺正色应道:“诺!”
吕布不解:“不是刚立了大功么,怎不赏也就罢了,还有祸事?”
燕清笑道:“陛下当然赏了些金银宝物,你一会儿可去挑选。”
张辽面露犹豫之色。
燕清敏锐地捕捉到了,鼓励道:“文远是如何想的?”
张辽舔了舔干燥的唇,试着说道:“莫不是同京中兵权有关?”
虽在资历和经验方面都还稚嫩,但在张辽身上,的确已显现出几分名将潜质来了——敏感的政治嗅觉和局势判断力,他都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