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扬和容月恰好也在容祁的院子里听课,容月见容鸣一副老不正经的模样,娇笑着说:“八皇叔,您在梁台鉴那里受了委屈跟我父亲说也没有用啊,我父亲也怕梁台鉴。”
容鸣本来还想问容祁为什么会害怕梁台鉴,随即想到梁台鉴那张仿佛淬了毒的嘴,心下恍然,这朝中上下怕是没有几人未被梁台鉴甩毒刀子了罢。
容祁知道,现今的容鸣政务缠身,若没有十分紧急的事,他不会轻易出宫。
容祁由着容鸣和容扬容月扯了几句,便开口把容扬和容月打发了。
“说罢,今儿个出宫是为了什么事情。”容祁直接问道。
容鸣小心翼翼的看了容祁一会儿,见他神色无异,这才开口:“昨日,程阁老和左相等人上书,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们希望我能尽快登基,正式理政,兄长,你觉得呢?”
容祁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朝堂无君,确实不利于国家稳定,我的意见与他们一样。”
容鸣有点犹豫,在他心中,皇位是属于他兄长的,除了他兄长,谁做皇帝都名不正言不顺,当然也包括他。
容鸣的情绪太过溢于言表,这让容祁多少有些不放心的警告:“成功立业集大成者,大多喜怒不形于色,言行不露动机,威而不怒自显之。”
第25章 废太子谋略24
容鸣并未在容侯府坐多长时间,在离开之前,他告诉容祁,说容安和韩别真已暴毙于天牢,他正着人处理他们的后事。
接下来的日子,容祁慢慢将手中的势力转给容鸣,容鸣在程阁老和左相的帮助下进步飞快,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能够独立处理朝堂政务了。
九月初,容鸣应百官所求,登基为帝,年号武,尊武皇帝。
武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细查镇南将军文凯一案,结果确系冤案,武皇帝追封镇南将军文凯为长生镇南将军,封将军遗孤文雅为娉雅郡主,赐黄金千两,珠宝十斛,良田百顷……
容祁的身体在容鸣登基之后是一天不如一天,萧景宁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他不停地翻找着药典,想要寻找出为容祁续命的方法,奈何千书翻遍,容祁的身体还是一天天的枯萎下去。
容祁手握极炎暖玉,身裹毛皮大氅,膝上放着一本杂文,他举目望去,天幕阴沉,枝木枯黄,偶尔有几只候鸟从树梢飞过,不留痕迹。
借着新皇东风,容侯府最近来了不少新客,其中很有一些是原主的至交,他们性清高,所以不屑与声名狼藉的原主相交,他们有抱负,所以在容鸣登基之后前来祝贺,期盼能与新皇唯一胞兄打好关系,谋取一官半职。
容祁掩着唇咳嗽了几声,熟悉的温热感让容祁的眼神稍微黯淡了一些,他慢慢摊开手,果然不出意外的在掌心看到了鲜色的血液。
容祁将呼吸稍事平缓,从袖中掏出洁白的锦帕,往手上一擦,他的掌心就只剩下一层淡淡的痕迹了。
小平子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见容祁形容消沉的坐在窗边吹风,忙走过去将窗户关好,红着眼睛道:“主子,我的好主子,您忘了神医的交代了,说您可千万吹不得冷风,您就别让奴才担心了好吗?”
容祁不紧不慢的将被鲜血晕染的锦帕收入袖中,笑着说:“这屋子里又是火盆又是热气的,本侯觉得闷得慌,而且小平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跟个管家公似的,连本侯开会儿窗都要管了。”
小平子担忧得不行,他家侯爷现在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脆弱,哪能不小心谨慎的照顾着?
容祁见小平子红着眼眶,像是要哭,他连忙道:“行了,这次是本侯不对,以后不会随意开窗了。”
小平子欲哭无泪,侯爷现在可是越来越任性了,只要他或者萧公子一不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可着劲儿的糟蹋身体,他们这瞧见吧,又拿他没有法子。
“也不知道萧公子拿到药了没有,这都去了七八天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没拿到就赶紧回来呀,我一个人可看不住……”小平子唉声叹气的说。
容祁装作没听到小平子的嘀咕,问道:“看你这急急忙忙的样儿,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小平子立刻道:“太上皇病危,宣见侯爷。”
容祁几不可查的蹙了蹙眉,缓声道:“准备,进宫。”
小平子立刻去为容祁准备正装,容祁简单收拾了一番,踏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在容祁前往宣帝寝宫的时候,太后和武帝容鸣也得到了宣帝召见容祁的消息,两人略微沉思,顿时明白了宣帝的用意,匆忙往宣帝宫殿跑去。
入了宣帝寝宫,容祁毫无意外的没有见到其他人,宣帝的贴身太监德顺也在殿外站定,并没有跟在容祁身边。
容祁缓步走在偌大的寝宫中,他也无心多看寝宫奢华的摆设,径自朝着宣帝走去。宣帝靠坐在床上,浑身上下都透着沉沉死气,察觉到容祁的脚步声,他只略微动了动脖子,抬起浑浊的眼睛死命的盯着他。
容祁稍微打量了宣帝一眼,两个月不见,宣帝看上去老了许多,面部骨骼突出,皱纹横生,他青丝皆白,露在外面的手指如同秋冬的枯枝,没有任何生气。
容祁姿态恭谨的行礼:“微臣见过太上皇。”
宣帝虚浮的眼里掠过一丝怒意,他嘴角抖了抖,磕磕巴巴的蠕动:“满……”
容祁顺着宣帝的口型整理了一番,才准确将宣帝说的话弄明白。
满意了?
容祁知道宣帝是什么意思,两个月来静下心来的宣帝必然对以前的事情会有诸多怀疑,他会利用他手中的暗卫去查以前的种种,只要细查,就会发现,在那些事情中多多少少有他的手笔。
一件两件或许不足为惧,但次数多了,就是弥天大罪了。
或许,宣帝还会以为,他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被他给害的。
容祁没有否认,他淡淡道:“容祁有心与人为善,奈何为善者不得善终,为了不让在意之人重蹈覆辙,不得不以谋算谋,以恶制恶。”
宣帝浑浊的双眸缓缓闭上,再睁开的时候再无一丝柔情,他病态的面容上尽是狠厉,冷声说道:“大辰自来只有一位君主,从无摄政一说。”
容祁既敢只身入宫,就不会惧怕宣帝任何手段,他静默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宣帝的下一步指示。
宣帝话落不久,就见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暗卫从隐秘处走了出来,他的手上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托盘上有一个拇指大的莹白瓷瓶,瓷瓶中装着什么,不言而喻。
暗卫面无表情的行至容祁跟前,他端着的托盘高度刚好是容祁抬手就够的,容祁几乎没有迟疑的从托盘上拿过小瓷瓶,拔开木塞之后将瓷瓶中的药剂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弥漫了他整个口腔,但来自五脏六腑的苦痛却消减了许多。
宣帝在容祁服药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容祁垂眸看了眼被他握在手中的小瓷瓶,无声的勾起了唇角。他应该对宣帝道谢,虽然此药能缓解痛苦的时间不长,却让他难得轻松。
容祁将小瓷瓶放在了宣帝床边的案板上,他整了整衣袍,慢慢朝着外面走去,德顺太监守在寝宫门口,见到容祁,他苍老的脸上染上几许悲色,干涸的嘴唇微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容祁明白德顺太监的意思,他对他露出一抹安释的笑意,摆了摆手,表意清明。
德顺太监朝容祁恭谨的行了一礼,即入殿伺候宣帝。
容祁走出宣帝寝宫不久就遇到了匆忙前来的太后,太后双眸赤红,像是蕴藏着滔天的怒火和怨恨,她脚步慌乱,踉跄又坚定的前行着,她神情张惶不安,脸上脂粉被眼泪晕开,看上去分外狼狈。
容祁捂着胸口,前行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些,没多久就走到了太后跟前,温声道:“母亲,我没事。”
容祁随着太后回了和坤殿,与太后说起了以后的打算:“母亲,我打算出京游历,去看看这辰国的大好山水。”
太后想也没想的拒绝:“不行,你身体不好,出行母亲不放心。”
容祁笑着说:“母亲,我是想在游历的途中找找是否有擅长医治伤病的大夫,若儿受天眷顾,真的寻到了,这身体就有康复的机会了。”
太后自是不信,但见容祁态度坚定,也不忍心再三拂了容祁的心愿,只得让他早去早回。
目送容祁离开,太后只觉得心痛的难以呼吸,她不知道儿子这一走,她是否还有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
“祁儿……”太后上前几步,叫住了正离开的容祁,见容祁转身看她,她迅速抹了把眼泪,露出温柔慈爱的笑容:“早些……回来,母亲等你回来。”
容祁点了点头,轻道一声保重,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容鸣在来的途中被绊住了脚步,所以并未在宫中见到容祁。
两天之后,容祁踏上一辆外形普通的马车,悄然离开了容侯府。
又两天,容祁与随他一起出来的小平子在一处山清水秀的村子落脚,村子里人心淳朴,见到外来人大多露出善意好奇的笑容,有些胆子大的孩子还上前问客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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