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沉沉的盯着谢安澜,哑声道:“是谁教你问这个的?是不是太后?”
谢安澜回以冰冷的目光。
“他们一个个的究竟要害我谢家到什么时候!”谢如渊怒极上头,一张原本英俊儒雅的脸变得扭曲狰狞,“谢安澜,你竟然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就来质问你的亲生父亲?你还任由齐昭对你……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
“我今年不是两岁,是二十岁,我有判断是非的能力,”谢安澜道:“若您说什么,我便听什么,那是愚孝!”
“啪——”
谢如渊狠狠一甩鞭子。
若先前几鞭只用了五分力气,这一回便是用上了十分。
皮开肉绽,血溅了一地。
谢安澜五脏俱焚,唇色白得发紫,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谢如渊眼中掠过一丝不忍,却转瞬逝去,沉声道:“你想知道?好,那我就告诉你!十六年前,蛮夷作乱,大越建朝不久,已无力苦战,于是先帝宣召我进宫,商议此事,那时候,太后亦频频宣召你母亲进宫,偶然之下,我方得知,蛮夷开出了一个退兵的条件——那就是要你的母亲!”
谢安澜疼得头晕目眩,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他以手撑地,勉强抬起头来。
“你不明白?我当时也不明白。我与你母亲相逢于乱世,她说她是个孤儿,可先帝却告诉我说,她是蛮夷出逃的圣女,蛮夷原本已臣服大越,之所以再次兴兵作乱,就是因为认出了你母亲,想把她抓回去。”
谢如渊看着他,眼中忽而泛起水光,声音冷得彻骨:“这真荒谬!我跟你母亲相识数年,情投意合,她不怕苦不怕累,甚至不嫌弃我当时一无所有,甘愿在乱世中与我结为夫妻,一年后她生下了你,乱世终结,大越初建,我原以为终于可以给她安稳荣华的一生,却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我呕心沥血,助齐凛打下锦绣江山,甚至为巩固他的帝位,甘为人臣,推拒了异姓王之加封,平平淡淡做个侯爷。可他呢?表面上安抚我,实则却处心积虑圈禁我,还派人将你母亲抓了起来,准备送往蛮夷!”
谢安澜的手轻轻颤抖起来,慢慢地攥紧。
“我一退再退,他却步步紧逼,甚至怀疑我勾结蛮夷,妄图篡位!”
谢如渊嘶声低吼:“我若想篡位,他又怎能坐稳江山?我辛辛苦苦帮他打天下,为的是让自己卖妻求荣,家破人亡吗?”
“你母亲为了保全我,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当着我与先帝的面投井而亡。年幼的你一无所知,被先帝抱走,送予齐昭做伴读,而我被幽禁府中三年,日日夜夜对着那口井,不得安宁。直到你七岁那年,贤王求情,才得以复出。”
时隔多年,谢如渊说到此处,仍泪流满面,哽咽着喃喃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齐凛愿与谢如渊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肝胆相照,永不背弃,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帝王心,皇权路,我自问无愧于心,可他却负尽年少誓言!”
“既然如此,当年又说什么永不背弃?”
悲哀的的怒声响彻大堂,空余回响。
谢安澜沉默着,闭了闭双眼。
半响,谢如渊低下头,望着唇角带血的谢安澜,嘲讽道:“你以为先帝为何对你格外纵容,你以为齐昭为何对你格外恩宠,因为他们都想毁了你!毁了谢家!”
谢安澜眼睛发红,眉间染了血色,一身红衣也被血染尽,绯艳而凄冷。他强撑着站起来,扶着旁边的桌椅,缓缓道:“这只是爹的一面之词。我幼年时,爹对我不闻不问,是先帝每每关爱教导,教我诗书礼仪,教我明辨是非,待我如同亲生,陛下与我一同长大,更是屡屡帮我护我……若真如爹你所说,他们何必要做到这一步?”
“因为你长得像你的母亲,一样的骄傲漂亮,一样的风华冠长安,”谢如渊冷笑一声,“先帝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你母亲的影子,或许是愧疚,或许是为了自己心安。而当今天子,齐昭,他看你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禁脔……你真的没发觉吗?”
谢如渊察觉到了那样的眼神,因此不想再让谢安澜和齐昭接触,可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谢安澜自己送上门去!
这怎能不让他愤怒发狂?
谢安澜脸色惨白,唇瓣亦失了血色,身体在桌椅的支撑下摇摇欲坠,可他仍在坚持:“我会亲自去查明当年的事情。”
“但凡你还记着你死去的母亲,就不该犹豫!”
“若一切真如您所言,”谢安澜冷冷道:“我不会犹豫。”
说罢,他转身往门外走去。
“谢安澜!”谢如渊扬鞭打碎了身旁的桌椅。
可谢安澜没有回头,他一直往前走,出了门,一直走着。
恍惚间,突然听到有人惊叫道:“谢小侯爷?”
谢安澜抬眼,对上孟聆秋关切担忧的眼神,顿时眼前一黑,无力地倒了下去。
孟聆秋连忙接住他,看着他满身是血,分外凄惨的模样,忍不住拧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她身旁的副将小声说:“该不会被谢侯打了吧?”
长安城里的人大都知晓,谢侯对谢小侯爷管得极为严厉,动辄打骂教训。
可打成这样,还是第一回。
副将皱眉道:“无论小侯爷做了什么,可谢侯这……未免也太过了。”
孟聆秋闻言,说:“你去找辆马车来,我将安澜先带回去养伤。”
“是。”
顾明峥在宫里等了谢安澜一天,也没看到他回来。
小翅膀在一旁围着他转圈圈,说风凉话,努力打消他的想法:“陛下,他肯定不喜欢你!说不定还因此讨厌你了!”
“别用你的智商来评判别人。”顾明峥翻看着奏折,一句话就将他堵了回去。
小翅膀蔫哒哒的砸了个“捶爆狗头”表情包。
这时,季安在外面道:“陛下,孟少将军求见。”
孟少将军,指的是孟聆秋,她非男子,却得到了大越上上下下的敬重,除了在太后那儿,谁见了都会称呼一句“孟少将军”。
“让她进来。”顾明峥放下手中的事宜,抬头道。
话音落下,孟聆秋便一身戎装地走了进来,行色匆匆,见礼道:“参见陛下!”
顾明峥颔首:“你有何事?”
孟聆秋道:“臣想请陛下恩准,让几个御医跟臣走一遭。”
“朕记得孟将军还在镇守边关,莫非是你母亲病了?”
“不是,是谢小侯爷。”
顾明峥倏而起身,盯着她问:“谁?”
“是谢小侯爷,谢安澜。”孟聆秋吓了一跳,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将昨日街上的一幕如实禀告帝王,末了,蹙眉道:“谢侯下手太重了些,小侯爷现在还昏迷不醒,臣找来的大夫医术不精,因而恳请陛下让御医走一趟。”
一边说着,她一边观察,发现上方的年轻帝王目光陡然阴沉了下去,眉宇间似有杀气显现。
“你拿着朕的手谕去找御医,朕稍后就到。”
孟聆秋犹豫道:“陛下的意思是……”
顾明峥言简意赅,淡淡道:“朕与你一道出宫,别声张。”
孟聆秋受到了惊吓,天子出宫,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可按陛下的意思,是要微服出宫?
她本想劝谏,但对上顾明峥冰冷的视线,顿时就不再多言了,拿着手谕,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辆马车悄悄出了皇宫,谁也没发现不对劲。
而马车上,几个御医战战兢兢地坐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季安面有菜色,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孟聆秋倒是很冷静地跟顾明峥说了下大概的情况,“陛下,臣也不知小侯爷因何事惹怒了谢侯,其中缘由,还要等小侯爷醒来才能说明。”
顾明峥冷淡的“嗯”了声,闭目不语。
马车很快就行驶到了将军府。
孟聆秋领着一行人走入客房处,刚进院落,迎面就撞上一个端着盆血水,满头大汗的丫鬟,丫鬟正要行礼,孟聆秋制止了她,问道:“里面情况如何?”
“刚刚清理了伤口,几位大夫正商量着用药……”
孟聆秋正听着,却见顾明峥已经走了过去,便朝丫鬟摆摆手,紧跟上去了。
丫鬟心中奇怪,方才那个年轻男子是谁?怎地让小姐如此紧张?
顾明峥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谢安澜。
谢安澜此刻面无人色,被人安置侧躺着,身上盖了一层又轻又软的被子,双眸紧闭,只露出半张没被遮住的脸庞,苍白精致,安静得像没了气息。
顾明峥心中泛上一股熟悉的疼痛,仿佛回到了顾若初死在他眼前的那一瞬间。
他情不自禁走过去,握住了谢安澜的手,轻声唤道:“安澜。”
谢安澜双眸微动,片刻后,竟慢慢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谢爹压根不会教儿子→→
小侯爷:我爹打我。
陛下:朕废了他。
小侯爷:我帮你。
谢侯:……
第24章 风流天下小侯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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