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以前少年对他的冷脸,顾念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能让弟弟知道他做过这种梦!
可鬼使神差地,他竟然想起白天时少年对他做的事,还口口声声地说“最喜欢”。
就算知道少年的“最喜欢”不是他想的那种,可做了那个梦,再想起弟弟的话,他诡异地有种期盼感。
没法再入睡,顾念索性推开被子,换了身干爽衣裤,正穿了外衣打算出去走走时,就听到窗子被敲响。
三长一短,这是影。
“进来吧。”顾念说。
能让影这时候过来,除了发生大事,就是他吩咐的那几桩事情有了眉目。
影进来后,将一个小小的竹管交给他。
竹管上的漆封都完好无损,很明显中间并没被人拆开过。
“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顾念说。
影施礼离开。
顾念点起蜡烛,借着烛光将漆封打开,从里面抽出小小的纸卷。
纸卷上的字很小,用暗语写成。如果不是暗卫,就算截到这个竹管,也不会知道上面写的到底什么意思。
顾念眯起了眼睛,将纸凑进烛火,看着它燃烧,最后变成小小的一撮纸灰。
他最早派出去查的消息,终于回来了。耗时这么久,可想而知查得多难。
可只要付出心力,这世上还没有能真正瞒得过他的事。
比如说,白桦他真的不是顾家的人。
暗信里说,白氏确实生过一个孩子,还没满月就病死了。白氏扔死婴的时候,捡了白桦回去。
以白氏的大胆和自私程度,顾念并不认为她是对白桦动了恻隐之心,说不定捡人的时候就有了用这个孩子冒充顾府子弟的念头。
只可惜,她没那个命,就算把白桦养大,而且又见到老荆南王,仍然没能成功进到王府里。
既然这样,就让这个秘密随着白氏的死亡而消逝吧。
他当初让暗卫查当年的事,无非是想让王府和白桦的关系彻底划清。可现在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真把白桦当成顾二少爷去养。
养一辈子。
这世上,除了白桦,再没有第二个又蠢又傻到用四十多世的时间去对他好的人了。
只是这个念头刚浮上来,不知怎么,他又想起刚刚做的梦。
初看荒诞不经,却怎么都忘不掉。
白桦原来……并不是他的弟弟啊!
☆、第六个世界(18)
由于有顾念在, 再加上张继的帮忙,醉红尘的药性逐渐减弱, 从三两天发作一次变成了十几天一回。
顾念看白桦身子好了些, 总算放下心来。
这天, 他喂白桦喝完药,白桦看院子里景色不错, 想出去走走。
“想出去的话, 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顾念问, 眼神有点儿幽深。
白桦想起先前两人在湖上泛舟的情景, 有些兴奋地问:“去哪里?还是去湖上玩吗?”
“不去湖上,也不去玩, ”顾念说,“你想不想看看害你中了毒的人?”
白桦怔了一下:“是, 是王家,的人?”
“是府里的内应。”
白桦有点儿犹豫。
他被害成现在这样, 当然恨死了幕后黑手。可顾念提到是府里的人,白桦就想会不会是他认得的。
他毕竟在府里住了那么多世,就算这一世没刻意接近谁,可对那些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情,虽说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帮着王家恨他害他, 但让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受苦, 他还是有点儿做不到。
顾念看着白桦, 少年虽然吃了太多的苦,却仍然没什么城府, 几乎所有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现在,弟弟一定又是在滥好人了。
这怎么行。
他提出这个建议,就是想让弟弟知道,并不是身边每一个人都值得信任,就算在府里,也一样有黑暗的地方。
他们兄弟俩,除了彼此,谁都不能再对其他人全心信任。
“走吧,记得带上你的面具。”顾念提醒了他一句。
白桦赶紧把面具盖到脸上,这才觉得好了些。戴了面具的他,没人认得出,那他见死不救,是不是也没关系?
顾念拉着弟弟的手,去了偏院。
碧荷一直被关押在王府的地牢里,不过既然要带白桦去看,当然不能在那么阴森恐怖的地方。
顾念早吩咐人把碧荷处理干净一点儿,带到偏院去。
白桦跟在顾念后面,犹犹豫豫地进了偏院的院门。
碧荷虽然被草草洗了一遍,但身上的伤是掩不住的,皮肉翻卷,早不见当初的几分姿色。
出乎顾念意外地,白桦看到遍体鳞伤的碧荷,竟然没有震惊同情的意思。
相反,看到这个下人并不是自己熟识的,白桦悄悄松了口气。
碧荷看到顾念进来,眼前一亮,撑着受伤的手往他面前爬:“王爷,王爷,碧荷知道错了,您饶了碧荷,饶了碧荷好不好?”
顾念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脚下一错,躲开了她满是伤口的手。
碧荷转头看到戴着纯金面具的白桦,又往他腿上扑去:“小主子,求您帮奴才说说情好吗?奴才只是一时想岔了,真的没想过要背叛王爷啊!”
白桦皱着眉头:“你没背叛王爷?”
“没有!真的没有!”碧荷说。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主子是王爷的心头宠,小主子,您帮奴才说说,奴才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碧荷猛然意识到,既然这面具人是王爷的男宠,指不定说的话会好使些。
王爷一向杀伐果断,这次她又踩到王爷的底线,怕是很难被宽宥。
但有面具人帮忙说情就不一样了。
“你为什么害我?”白桦问。
“奴才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小主子,可天佑善人,您现在好好儿地站在这里,奴才并没真的伤到你啊!小主子,奴才求您了……”
白桦转身就往外走。
顾念脸一冷,对四周守着的暗卫使了个眼色,就赶紧追出去。
该问的该知道的都已经差不多了,现在还留着碧荷的命,不过是因为想让白桦看清楚其他人的不可信。
现在面已经见过,碧荷的生死就无关紧要了。
顾念快步走出去,赶上白桦:“怎地走得这么快?”
“不想见到那个女人。”白桦的话里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我还以为你会替她求情呢,”顾念说,“还好你没开口,不然我一定重重罚她,让她生不如死。”
白桦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替她求情?她可是害过我啊,要不是有张先生和哥在,我这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怕是又要丢了。”
“呃……毕竟她看起来挺惨的。”顾念感觉好像看错了自家弟弟。
“有我惨吗?”白桦反问,“我刚回到王府的时候,身上的伤比她惨得多吧?那已经是阿九帮我找郎中医治过了,以前比那更惨,”他突然奇怪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有时候那两个官差不给我吃的,我就看着伤口里的蛆虫想,哪天把它们养得又肥又大地,我就把它们吃掉充饥。”
顾念听了他的话,不觉得恶心,反倒加倍心疼起来,抓住他的手,低声说:“对不起,弟弟,把你害到那个地步。”
白桦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没关系。是我故意那么做的。我那时以为,不那样,你就会像以前一样,被我连累,被我害死。”
顾念伸手将他抱住:“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知道吗?你不知道哥有多害怕。”
“不会了。”白桦说,“哥哥最喜欢我,我也最喜欢哥哥,怎么可能还会做那种蠢事?哥,我不是真的刚刚十几岁,我多活了好多年呢。”
“是啊,难得你多活那么多年,还是只知道胡闹,都不说把心事告诉我。”一提起这个,顾念就觉得恨恨地。
白桦理亏,赶紧换了话题:“哥,我想去划船。”
“张继说,今天是你身上的毒发作的日子,不适合太累,还是回院子里休息一下吧,好吗?明天哥哥带你划船。”顾念许诺。
白桦感觉自己自从重新回了王府,顾念就渐渐有把他当成小孩子哄的架势。
不过,他觉得还挺开心的。毕竟,这说明哥哥真的在意自己,而且,前面几十世,他跟哥哥的感情都很好,这次因为自身原因不得不远离哥哥,他一直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