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因为国师看到的那一切。
他有些迷茫起来。虽然这是梦,可一切看起来那么真实,甚至逻辑上完全经得住推敲,他找不出一丝疑点。
比如说国师的事以及皇帝的动作。
他想得出来,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皇兄真会对他下手。毕竟和个人感情比起来,国运更重要。
如果……皇兄没这么做,而是暗中通知了他呢?
顾念突然有了这种念头,并且认真地考虑起来。
他遗憾地发现,自己好像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忠君。万一真的让他知道,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会反叛,会成为叛党,甚至会弑父……
他好像还是下不了手。
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一个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熟读四书五经担起王府大梁的孩子。
他会在严厉教导管束儿子的同时,防止别人伤害到儿子吧?
最终事情可能还会像国师看到的那样发展,儿子在某一天遇到某个男人,却没法和对方在一起,被感情冲昏头的人索性抛下一切,不顾一切地干出种种错事。
这么一想,顾念觉得,皇帝的做法并不是无法理解的。
他甚至有点儿同情堂兄。
毕竟堂兄对他的感情是真的,杀了他之后,自己难过成那样。
要知道,堂兄成为九五之尊后,早已经喜怒不形于色。
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像国师说的,先是他的大儿子出了“意外”,皇帝给了荆南王府很多东西表示慰问的同时,下发了降等袭爵的圣旨。
虽说打算把王淑雅送到尼姑庵,但总不能在荆南王爷和他的长子刚出意外时就下手,这难免让其他人寒心。
再说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不过皇帝已经冷了王娴雅。她刚入宫就被封妃位,一时风头无两,不过是皇帝为朝荆南王府下手。
甚至王娴雅频频召姐姐进宫聊天,也有他的暗示在内。
他对王氏女本没什么好印象,这时自然更看不上,干脆连她的宫门都不进。
宫里的都是人精,看到这样,虽不知道雅妃怎么恶了陛下,却知道她失势了,不再巴结她。
一时间她门前冷落,往常那些姐姐妹妹叫得亲热的女人都不见了踪影。
顾念对这些都不在意,让他没想到的是顾恩。
顾恩听说了兄长的死讯,一门心思认定是王淑雅下的手,恨得自毁了容貌。
说起来,顾恩的长相和顾家人一点儿都没有相象之处,大概更像他的亲生母亲白氏。
脸盘小小,眼睛大大,看人时目光特别专注,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去爱护。
要不是顾恩作得太厉害,顾念是真想和他当一辈子兄弟的。
没想到梦里的顾恩对自己下得了那么狠的手,用匕首把脸上划出横七竖八的伤口,皮肉外翻,没一块好肉,愈合后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他甚至还把自己身上容易辨认的几处地方如胎记等都生生用刀剜了去。
之后他仗着曾在荆南王府住过,对那里很熟悉,半夜悄悄摸进王淑雅的房中,就那么一刀一刀地捅了进去。
荆南王妃的惨叫惊动了护卫,侍卫们冲进卧室,对这个胆大包天的丑八怪举起刀剑。
顾恩死时是笑着的,他的嘴唇早就被自己割烂,顾念却意外地从他这个丑陋至极的笑容里看出了释然和从容。
就像前几天顾恩被官差押解离京时露出的那样。
☆、第六个世界(7)
“宿主宿主, 顾念后半夜才睡,结果没到平时的时间就醒了, 嘿嘿, 一定是我的电影放的太好太刺激了。”系统得意的不得了, 一门心思想找个人分享。
白桦翻了个身:“是是是,小统最厉害了。看天还没亮, 那两个官差没这么早起来, 让我再睡会儿行不?”
“你觉得我昨天的剧情怎么样啊?”
“不错不错。”白桦敷衍它。
当然不错, 大半都是他自己想的。
“不过, 你今天再构思情节的时间,记得往里加点儿新料。”白桦提醒了一句。
“新料?”
“就是我本来不是顾平生的儿子那件事嘛, ”白桦嘟嘟囔囔地说,“得早点儿给他打个预防针, 不然古人这么死板的脑筋,就算这里盛行男风, 他也不可能对亲弟弟有什么想法吧?”
系统认真地思考起来。
“梦嘛,就是要假假真真才有迷惑性。你就把我的真实身份混到里面放过去就行,不能全乱编,不然以后他查出来,说不定就是灭了国家的马蹄铁。”
“什么马蹄铁?这梦跟马蹄铁有什么关系?”
“这是个典故。就是那个什么掉了个马蹄铁, 折了匹战马, 死个将军, 输了战役,就灭了国家。差不多这意思, 记不清了。”白桦说。
“听起来挺有哲理的。”
“那当然,好歹也是世界出名的。”白桦说着说着精神起来,干脆坐起身。
“宿主不睡了?”
“不睡了,让你这么一搅和,我瞌睡都没了。”白桦抱怨一声,“呆子阿念醒来后干什么了?有没有想我啊?”
……宿主脸皮越来越厚,还没真正照过面呢,就叫上“阿念”了。
“没有,不过出了一身冷汗,刚刚洗了个澡。”
“啧啧,小统,我男人身材怎么样?腹-肌啊人鱼线啊什么的,都明显不?”白桦问,就差流口水了。
“有点儿出息行吗?你看看你现在全身上下,就算直接躺平,顾念对你也没兴趣,”系统说着加了一句,“都有。”
“我就知道我男人肯定错不了。”白桦紧接着问,“那个监视我的暗卫怎么样了?”
“……刚说完男人就说另一个,宿主你这一世打算多点开花?”
“当然不是,我的心可全是属于呆子阿念的。不过闲着也是闲着,总得刷点儿好感度吧?不然天天这么恶臭熏天,伤口没有药涂,我根本撑不了一个月就得完蛋。”
“先前给你,你又不要。”
“那时候肯定不能要,我的形象得完全树立起来。现在我是一个心愿达成,一心求死的白莲花人设,怎么能一给就要,尤其是伤药这么降低档次的东西。”
“你接着作。”
“我嘛,就打算好好利用一下那个暗卫的同情心。他又不笨,我拒绝,他不会趁我睡着了给我涂吗?”白桦乐颠颠地说。
“你确信不是趁你睡着要你小命?”
“阿念不会忍心下这种命令的。”
“……”
白桦和系统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怼,天很快就亮了。
两个官差吃饱喝足了,晃悠着身子过来,一个把铁链子从白桦身上解了,另一个则把重枷套在他的脖子上。
白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系统,好像他们今天不打算给你吃点东西,直接带你上路?你就算屏蔽了痛觉,可这样身体吃不消啊。”系统忧心忡忡地说。
“先走着,看情形再说。”白桦说。
一行三人一系统离开了驿站,往前走了几里路,到了一处荒凉的山冈。
瑟瑟的寒风吹得树叶刷刷作响,时不时传来一声不知名动物的嚎叫,听得人心里发毛。
“宿,宿主,这里看起来,真,真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系统说。
“你怎么结巴了?”
“我这不是渲染一下恐怖的气氛吗?”
“还以为你咬舌头了,”白桦说,“放心吧,他们不会杀我的,原轨迹显示我不是走了很长时间才遇上劫匪的?这刚几天。”
刚说完,白桦就被打脸了。
黑脸官差照着他的后背猛地踹了一脚。
白桦一个跟头摔到地上,不但旧伤崩裂,流出了血,膝盖和手肘的地方也都破了。
他把嘴里混合着血和土的唾沫吐到地上,费力地撑起上半身,迎面就见一个黑影砸过来。
他急忙偏了下头,那黑影擦着他的脸飞过去,落到地上,却是他们惯常背着的包袱皮,里面包着路上的干粮。
“原来是给你吃早饭,吓死我了。”系统说。
白桦却有不太好的感觉。
吃早饭的话,为什么不把重枷解开?他的手被枷着,怎么拿吃的往嘴里送?
正想着,李黑脸过来,粗鲁地把包袱皮扯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硬度堪比石头的粗面饼,扔到白桦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