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国主即位后,萧规曹随,完全承袭了祖父的政策,徒单南平身为参知政事,也就相当于金国的丞相了,作为丞相家的长公子,徒单绎也算是世家公子,出身显赫,观其外貌,不过二十啷当岁,面容俊朗,身长九尺,丰上锐下,目光射人,挽弓三百石轻而易举,骑射功夫很是了得,可以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连中两鹿,且都是一箭毙命,看得完颜绰拍案叫绝。
完颜绰本身就是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弱鸡,他不愿意习武,也是因为吃不了那种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他这人实在,不喜欢附庸风雅,但到底穿越之前享尽了现代生活的各种便利,骨子里总有一种享乐主义暗中作祟,再加上完颜洪熙对独子一贯溺爱,所以完颜绰走到哪儿都脱不了一身娇纵之气,完颜绰心里很不愿意承认,相较于徒单绎,自己活脱脱就是一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狩猎结束之后,完颜绰特意嘱咐完颜绪道:“此人可用,当用心结交之。”
完颜绰小小年纪就这么为自己着想,完颜绪很是受用,拍了拍他的头,笑着安抚道:“满都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那时候的完颜绰还不明白,论玩计谋耍心机,自己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狐狸,小聪明有,但是不够狠毒,怎么玩得过这些浸淫阴谋场多年,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们。
完颜绪这次也没让金国国主失望,大大小小的猎物装了一车,可谓满载而归,大大地给一众宗室子弟们长了脸,不然就这么被徒单绎给比下去,实在是颜面无光。
天色渐暗,狩猎圆满结束。
金国国主看着陆陆续续上缴回来的各色猎物,很是满意,厚赏了众人,然后明文规定,今后,凡是女真人的猛安谋克,君王外出游猎时必须陪王伴驾,不得因故缺席!
自此,经过金国国主的再三强调,才勉强维持住了女真人的尚武风气。
第8章 卖子尽孝
狩猎当日,完颜绰浑水摸鱼得了金国国主的赏赐,还没来得及高兴,骑了大半天马的后遗症来了,全身酸软无力,疼得他一直哼哼唧唧,卧床养了整整三日才见好。
好不容易能下床了,金国国主的谕旨又来了,原来,这几天烦心事太多,再加上完颜绰要静养,根本没心情学习,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知道哪个多嘴多舌地一状告到了金国国主那里,金国国主惜才,担心完颜绰荒废了学业,定下了时日,准备派夫子来校考他,圣意难违,完颜绰大意不得,也顾不得什么临时抱佛脚效果不好了,主动开始温习起功课来。
此时此刻,完颜绰正闲坐在庭院里温习功课,完颜绪很关切地守在一旁,美其名曰是给完颜绰指点功课,实际上就是监督完颜绰的学习进度。
近来,住在完颜绪府上,完颜绰烦完颜绪烦得不得了,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任谁被人全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监视着,心情也不会好。
一本《孝经》,看得完颜绰昏昏欲睡,兴致缺缺,没骨头一样斜躺在椅子上,一手捧着书,一手拄着下巴光明正大地打瞌睡,半个时辰过去了,手中的书还没翻过去一页,完颜绪在旁处理大兴府事务,见状也只是笑笑,并不责骂,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徇私枉纵,跟那个处事果决,英明神武的大兴府尹,皇长孙殿下简直判若两人!
完颜绪正在给金国国主写折子,忽闻金国国主来访,两兄弟都吓了一跳,特别是完颜绰,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慌乱之下连衣衫都来不及整理,发丝凌乱,显得很是狼狈。
金国国主一见他这样,就知道这小子又在偷奸耍滑,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说他什么,免得小孩自觉委屈,十天半个月都不入宫来请安,之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金国国主派人去请,完颜绰还耍小性子,推三阻四不肯来,搞得金国国主哭笑不得。
“忽鲁,满都近来的功课如何?”
完颜绪自然不会拆完颜绰的台,专门捡着好听的话说,什么聪明好学,什么勤奋刻苦,什么发愤图强,都快把完颜绰夸成一朵花了,完颜绰在旁听着都觉得脸红。
“得了得了……”金国国主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板着脸道:“敢情你们两兄弟这是合起伙儿来的欺瞒于朕,满都是什么性子,朕难道会不知道吗?”
完颜绪连连告罪,完颜绰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暗暗腹诽道,感情您老人家心知肚明,那干嘛还多此一问?这不是没事找事嘛!不过这话,完颜绰也只敢在心里面说说,当面出言顶撞当今天子,除非他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忽鲁,朕知道你虽然年纪尚轻,但也是时候开始学会处理政务了!”言下之意,有选择完颜绪为皇位接班人的意思。
其实,整个金国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完颜绪虽然是皇长孙,但却是金国国主心中最为属意的接班人,太子殿下自小身体孱弱,不良于行,十天半个月就得卧病修养一次,金国国主也早就做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现在破例提拔皇长孙殿下为大兴府尹,就是为了更好的锻炼皇长孙殿下的执政能力,待金国国主百年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八成也是皇长孙殿下顺利继位。
“本来朕让你担任大兴府府尹,也是想历练你一番,能做出一番成绩自然很好,如果差事办砸了,也没什么大碍,没想到你差事办得不错,朕虽然久居宫中,也曾听闻你治下有方,中都百姓们皆对你称赞有加,年纪轻轻,能有如此盛名,不错,不错!”
完颜绪早就知道金国国主会派亲信考察自己的政绩,当下也没觉得意外。
金国国主又询问了几句朝中事务,完颜绪都对答如流,且能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让金国国主很是欣慰,爷孙俩一问一答,不知不觉就过了晌午。
完颜绰全程充当人肉布景板,规规矩矩地听训。
正巧这时候,完颜绪说到了那个想要向金国国主汇报后,大肆表彰的典型人物,这也是他擅自揣摩圣意后的投机之举,完颜绰对此嗤之以鼻。
原来,中都城郊外有一孝子,家贫,母亲去世后无以安葬,走投无路之下,这孝子一咬牙一跺脚,将独生子卖掉,换了点银两安葬母亲。
这件事传开后,孝子一时间声名显赫,在古人质朴简单的观念当中,大孝是忠,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像这样卖子尽孝的思想是很受人尊敬和赞赏的。
果不其然,金国国主闻之后,大为感动,当下就想要大力嘉奖孝子一番,还吩咐近侍给孝子送去了粮食布帛,如果这样也就算了,完颜绰虽然满心不悦,也不会多说什么,关键是到了后来,金国国主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竟然还想要给孝子封官。
这他妈的就尴尬了啊!
完颜绰听后很不以为然,实际上,他心里恶心得都快吐了,心里头憋着一股怒火,泄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别提多难受了。
如今天下人都说这为父不慈的人是大孝子,可又有谁设想过那个被卖掉的无辜稚子此时又是什么心情呢?
“满都,怎么了?”
完颜绰到底是个小孩子,脸上的情绪根本藏不住,他也不屑于隐藏:“回皇爷爷的话,孙儿只是觉得封官不妥。”
“哦?你怎么看?”别看完颜绰现在年纪尚小,但是他聪慧机敏,长得也是粉雕玉琢的,自有一番活泼可爱的气质,很得金国国主喜爱,自然不会怪罪他的童言童语。
“敢问皇爷爷,诚然这人是一孝子,可他又有什么功劳啊?”完颜绰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道:“难道卖儿子换银钱也能称得上功劳吗?皇爷爷请细想一下,观这位孝子的所作所为,说好听一点是为人质朴,说难听一点,这人活得浑浑噩噩,稀里糊涂,可见其根本就不会做官,我大金国自世宗皇帝一朝,励精图治,盛世太平,百姓们安居乐业,鲜少有发愁生计的。又不是灾荒战乱年间,怎么可能苦于生计,连给老母亲买口薄棺安葬的银钱都没有?但凡有点儿别的出路,这所谓的大孝子也不至于将亲生儿子给卖了啊!古圣贤有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此孝子连自己的小家都治理不好,谈何为官,治理百姓?”
当今天子以仁孝治理天下,完颜绰这一席话简直就跟明晃晃地出言顶撞差不多,完颜绪一听吓坏了,他毕竟更年长几岁,熟知金国国主的心意,知道皇爷爷此举意在树立这么一个孝亲的典型,满都这么不依不饶,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触怒天颜,唯恐完颜绰祸从口出,惹恼了皇爷爷,完颜绪赶紧偷偷拉了拉完颜绰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给金国国主赔罪。
谁知道,完颜绰根本就不怕金国国主生气,他一直很得金国国主的宠爱,他年纪又小,童言童语,料想金国国主也不至于跟他一般见识。
果不其然,金国国主闻言只是一愣,倒也没有治完颜绰的罪。
倒是完颜绪,见皇爷爷没生气稍微松了口气,想起这茬,低头很认真地说道:“满都,说什么胡话呢?古圣人有云,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读的那些圣贤书都是白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