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退,多保重。”
话音刚落,姜邺已经调转马头,打马扬鞭,疾驰而去。
思退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完颜绰的身影渐渐消失,久久舍不得离开。
马背上,姜邺紧紧抱着怀里的心上人,心满意足的同时,还有几分难以置信,心心念念了十年的意中人,真这么容易就跟自己回万魔窟了?直到现在,姜邺都还有种置身梦中的不真实感。
“绰儿……”犹豫良久,姜邺还是想问问完颜绰,就算是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
“你想问什么?”就知道姜邺会忍不住开口,完颜绰偏头,看着姜邺眉眼弯弯地笑,收起了周身锋芒的完颜绰,整个人都和气了许多。
“绰儿,你真愿意跟我回万魔窟?”不是姜邺不自信,而是他有这自知之明,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了,他们家绰儿是什么身份,金国的荣王世子,天潢贵胄,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享之不尽,而自己呢,除开万魔窟少主这一身份,不过是个不知亲身父母姓甚名谁的乞儿罢了,当年如果不是师父救他回去,恐怕早已经饿死街头了。光是从身份背景来看,他与绰儿就有云泥之别,说不好听点,自己是癞□□想吃天鹅肉,如果光是想想也就罢了,如今真吃到了嘴里,那刻骨铭心的销魂滋味,只一次便足以让姜邺回味一辈子了,再让他放手,姜邺更是做不到了。
知道姜邺在担心什么,完颜绰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索性这辈子也就是这个人了,既然决定在一起,坦诚相告自是必然。
“也不一定非要回万魔窟,姜邺,你愿意跟我一起浪迹天涯吗?”
“当然愿意。”姜邺想也不想就答道:“不论绰儿你去哪里?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即便早已知道姜邺的答案,但亲耳听到,完颜绰还是觉得很开心,靠在姜邺怀里,紧握的双手,十指交缠:“姜邺,我并不是什么荣王世子!金国的六王爷,荣王完颜洪熙并不是我的生父,虽然娶了我的母亲,但是完颜洪熙真正喜欢的人,是我的舅舅,江南楼家的小儿子,楼燕飞。”
这些密辛,听得姜邺满心震惊的同时,也忍不住心疼他们家绰儿,锦衣玉食地活了十几年,忽然告诉他,喊了十几年父王的人并不是他的生父,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怪不得他们家绰儿心灰意冷,不愿意再待在中都。不过他们家绰儿还真是个妙人,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说扔就扔,弃之如敝履,毫不可惜,这般洒脱,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绰儿,别难过了……”姜邺一厢情愿地认为,现在他们家绰儿只剩下自己一个依靠了,虽然有些可怜,但却让他浑身干劲十足。
“你看我像是难过的样子吗?”完颜绰嘲讽地一笑,换来姜邺更加怜惜的拥抱,在姜邺看来,难过也没什么,经此大变,换了谁都会受打击,不过以后有自己在,他们家绰儿开开心心的就好,不用这么故作坚强。
对于姜邺的过度脑补,完颜绰不置可否,随对方胡思乱想去了,两人共乘一匹,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繁华的中都城。
第77章 浪迹天涯
完颜绰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姜邺一起离开中都城这个是非之地, 以他的身份, 继续留下来就是妥妥儿的找死,他还没活够呢,实在没必要上赶着作死。完颜洪然本就跟元妃不睦, 如今新君继位, 为了巩固皇位,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他一个混淆宗室血脉的活生生的证据,多好的靶子啊!指不定一不小心就牺牲在了权力斗争的最前线了,这时候可是古代封建王朝, 三尺法,不敌君主意,圣旨一下, 可没人救得了他,为了自己的小命儿着想,完颜绰还是选择乖乖避祸,不主动招惹这些权利斗争。
可惜, 他去意已决, 有人却不愿意放他离开。
刚一出城,就见完颜承晖亲自带了一队人守在郊外, 旁边停着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看样子,却是专程来堵他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完颜绰轻轻拍了拍姜邺握紧他的手,抬头冲对方安抚地笑了笑, 翻身下马,迎着完颜承晖似笑非笑的眼,步履从容地走上前去。
姜邺放心不下,跟着翻身下马,牵了缰绳,紧紧跟在完颜绰身后,唯恐发生什么变故,自己离得太远,救援不及。
远远地,看着完颜绰姿态从容不迫,不卑不亢地走来,完颜承晖实在扛不住压力,收了脸上的微笑表情,一边躬身行礼,一边正色道:“多年不见,问世子爷安。”
“不用多礼。”完颜绰状似不在意地随意挥了挥手,直言道:“带了这么多人来城郊堵我,不会就是为了闲话家常吧,良佐,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有话,大可直言。”
完颜绰急着离开,跟姜邺浪迹天下,享受潇洒不羁的快意人生,可没闲功夫跟完颜承晖虚与委蛇。而且,完颜绰相信,身为皇长孙,不,如今的太子殿下最信赖的谋士,完颜承晖必定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故此,完颜绰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有话直说就好。
完颜承晖心里一震,世子爷不愧是世子爷,哪怕是经受了如此大的变故,依然云淡风轻,不动如山,这份从容气度,可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
挥手吩咐跟随而来的士兵们离远一点,避免这次的谈话被无关人等听了去,节外生枝,做完这一切之后,完颜承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姜邺一眼。完颜绰当然知道完颜承晖的意思,不过在完颜绰心里,姜邺不是外人,不管完颜承晖接下来要谈什么,完颜绰都不打算避着姜邺。
这份全心全意的信赖,让姜邺止不住高兴,脸上更是喜形于色地带上了笑意。
见状,完颜承晖也只能在心里叹气,默许了姜邺的存在,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世子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完颜绰目光直直地盯着完颜承晖,心里忐忑,想知道这句话是完颜承晖自己想问的,亦或者是替别人而问的。
“世子爷不必多心,太子殿下亦是忧心世子爷,才会差遣我过来打听一二。”
知道是完颜绪的意思后,完颜绰反而放心了,明着试探,总比暗地里猜忌更好:“既如此,有劳良佐替我回了太子殿下,这天下之大,总有我一处容身之地。”
完颜承晖一听就知道,世子爷怕不是误会了他们家太子殿下的一番好意,急忙解释道:“世子爷……”
不等完颜承晖说完,就被完颜绰抬手打断,面无表情地说道;“良佐,你不用多言,太子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此去一别,还请良佐和太子殿下多加珍重。”
“世子爷!”完颜承晖急了,他特意带人来堵完颜绰,可不只是为了道别而已,都说荣王世子有大才,领政也好,治军也罢,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算是为了金国的未来着想,也要为太子殿下留下这样的得力助手。
完颜绰没有多言,表明心迹后就转身走向姜邺,在姜邺的搀扶下,翻身上马,两人共乘一骑,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完颜承晖心有不甘,还想去追,马车内忽然传出一个冷冽的声音来。
“罢了,良佐,由他去吧。”
“太子殿下……”
马车内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身为完颜绪身边最得力的谋士,完颜承晖又何尝不明白完颜绪此时的心情,曾经的亲密无间,现在却物是人非,别说太子殿下了,就是他也满心不是滋味。
“满都这是怨上我了……”话里话外,尽是感慨唏嘘。
完颜承晖悻悻然,摸了摸鼻尖,宽慰道:“也不能全怪太子殿下,世子爷刚回中都时,朝野局势动荡,外有蒙古屯军边境,虎视眈眈,内有权臣结党营私,把持朝政,正值多事之秋,陛下与元妃娘娘一贯不睦,太子殿下谨慎处之,选择避讳一二也是应当。”
“虽说理所应当,却是真伤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满都怨恨我,也无可厚非。”说到这儿,完颜绪的声音愈显落寞,到底是心有愧疚,即便是刻意前来送行,临到头来也不敢直面完颜绰,反而躲藏于马车之内,避不见面,未尝不是心虚气短。
完颜绰的离开,完颜承晖也觉得很可惜,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太子殿下,依我看,世子爷此番远避,未尝不是以退为进,保全性命之计。”
完颜绪大惊,疑惑道:“父王已是九五之尊,稳坐高位,难不成还会步步紧逼,对六王叔赶尽杀绝不成?”
“太子殿下请慎言!”帝王心事,又岂是他们这些为人臣子能够胡乱揣测的?很多事,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更何况太子殿下不仅为人臣,更是为人子,子不言父母之过,即便天子处事有不妥当之处,完颜绪都没有立场随意指摘,传出去,可是会落人口实。
经完颜承晖这么一提醒,完颜绪才真真切切的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风光无限,或许正如世人所言,天家无亲情,父王当太子时,自己作为一把进可攻退可守的利刃,还有存在价值,而现在,父王已经金国国主,大权在握的同时,高处不胜寒,难免多疑,而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储君,未尝不是一个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