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高芷歌努力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眼神却无助又绝望地看着高苏颖，“我大概真的回不去了吧。”
“他是我的登山前辈，和我一样，不过比我还要早，这些……都是他经历的……”高芷歌用手指点点手机屏幕，指着里面的博客内容，自顾自地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想到哪就说哪。
她明明是面朝着高苏颖，目光却很涣散，不知在看着谁。
看到她这副模样，高苏颖心里所有想说的话，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听她倾诉，听她讲那关于森林和草原的事情，听她讲兽人和部族的故事，还有她和她的阿珞。
最后是两人的肚子忍不住出声抗议了，才结束了这场倾诉。高芷歌这才想起两人还没吃饭就一直讲到现在，红着脸小声道了歉，赶紧擦掉眼泪，进厨房把凉掉的饭菜热好后端出来。
高苏颖也进去帮忙。两人吃完饭又洗完澡之后，时间已经差不多到十一点了。今天一整天情绪波动极大的高芷歌很快一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梦到，一觉睡到第二天九点半，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仿佛过去种种都是一场梦。
高芷歌的生活恢复了正常，如同过去二十多年一样。每天按时去公司上班，闲暇时继续去健身和爬山，学习所有野外生存知识，睡前按时查看邮箱里有没有新的邮件。
不知为什么，她回来后就联系不上唐远山了，当初交换的号码打不通，邮件发出去后就像是石沉大海。
上次发过来的那个博客链接也是请人帮忙才找到对方的博客，但最新的那篇博客的消息就停在去年，对方送给她那只爪子，退出登山圈后不久发的，也就是讲了他离奇经历的那篇。
另外，私家侦探还查到对方已经搬到了国外，但是去国外那个住址找的时候，开门的却是别的陌生人。谁也不知道唐远山是谁，好像对方就这样没了踪迹。
线索就这样断了。
高芷歌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邮箱上。
日复一日，眼看除夕就要到来，然而发过去的邮件还是没有消息回复。
就在高芷歌心灰意冷，想着也许以后只能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候，除夕夜到了。
和以前每个除夕夜一样，高芷歌和高苏颖还有高姨都要回乡下过年，顺便去祭拜爷爷。
自高芷歌的父母走后，爷爷也去世，高家现在就只剩下了她们三个。高姨在高苏颖初中的时候就已经离婚了，高苏颖跟了母亲，这才随母姓。
家中一个男眷都没有，每次过年都是高芷歌和高苏颖在准备，任谁也没有想到堂堂的公司总裁在过年的时候杀的一把好鸡。
按照习俗，每家每户在零点的时候准时点燃鞭炮，庆祝新年的到来。以往这种事情都是交给高芷歌来做，今年也一样。
可是，今年的除夕似乎出了一点意外。
“时间快要到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正准备要去点燃引线的高芷歌手一抖，火焰瞬间擦过引线，然而引线却没有出现变化。
高芷歌猛地回过头，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她身后的房子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那棵在湖中央的大树，她所处的环境变成了大树内部。
纵横交错的树根盘成王座的模样，一具巨大的骸骨高高坐在上面，空洞的眼窝俯视着面前渺小的高芷歌。
“兽……兽神？”
“时间快要到了。”
兽神动了动下颌骨，明明没有了声带结构却还是能发出声音。它无视了高芷歌脸上的震惊和不知所措，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朝着高芷歌走了过来。周遭的环境在它从王座上下来的那一刻就恢复到了原来的客厅，高苏颖和高姨就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和神情不动，紧张地注视着高芷歌点鞭炮的动作。
时间似乎静止了。
“这就是你们的世界吗？”原本将近两层楼高的骸骨在走到高芷歌身边之前就缩小得和她一样的高度，最后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在这样的深夜里，和这样一具会说话的尸骨并排站在一起，高芷歌莫名感到有些瘆人。尽管时间已经停止，没有风吹来，可她还是感到背后阴凉一片。
高芷歌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稍微平静内心的波动，她朝兽神望过去，只见对方正在抬头认真地看着夜空里绽放的烟花。
“很漂亮。”她听到对方这样说道，“当初有个人和我讲过关于你们这个世界的一切，我一直想来看看，现在终于如愿。”
“我刚诞生没多久，就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两个不同世界的生命体竟然可以穿越时空交流，用你们的话来讲，这大概叫做缘分。不过现在都过了这么久了，那个人也早就不在了吧，毕竟你们这里的人都活得不长。”
高芷歌认真听着兽神说话，虽然乍一听到对方突然说着这些内容有些懵，但她还是没有急于询问，而是耐心等对方感叹完后，才不安地问道：“您刚才说，‘时间快要到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得回去了。”
闻言，高芷歌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跳加速：“回哪去？我不是已经回到家了吗？还是说……”要回到那个兽人世界？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高苏颖和高姨，两人的相貌似乎变得年轻了许多，就像是固定在照片上的人一样，眼里那道期待紧张的目光也不是在看她，而是在透过她看着谁。
是……谁？
心里的不安刚升起，热闹的鞭炮声蓦地在她身后响起。高芷歌猛地转过身，然后，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擦肩而过，奔向在另一边等待的那两人。
高芷歌看到那三人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在巨大的鞭炮声中笑着互相说着新年快乐。
这是……记忆？
“假的、都是假的……难道这全部都只是根据我的记忆创造出来的幻觉？”
“是，也不是。”兽神道，“若是你选择留下来的话，你所经历的这大半年就都会是真的。若是你想留在那边的话，那么这些就都是假的。”
“虽然我很想把时间再延长，然而我的剩下的力量已经不多了。在死之前我原本还觉得很遗憾，因为没有亲眼看到你们这个世界的模样。没想到死了那么久之后才完成了这个心愿，这多亏了你，穿越者。”
“你是个好孩子，也谢谢你帮了狼的后代。”兽神说着，伸出骨爪，用爪尖轻轻在高芷歌的眉间点了点，一道微不可擦的光芒消失在眉心处。
“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在我的力量把你送到那边世界后，在这个世界里属于你的痕迹就会被慢慢抹掉。尽管在发现你失踪后那会儿还会有人记得你，但时间一久，所有记得你的人都会把你忘了。你找不到唐远山，也是因为他的痕迹在被慢慢抹去的缘故。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可以帮你把世界消掉的痕迹恢复。”
兽神一边说道一边注视着高芷歌。刚才说的话里它其实还少说了一点，可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猜到了。
“如果我选择留在这里，是不是那边就会抹掉我存在过的痕迹？再没有人会记得我？”
“……是。”
果然是这样，高芷歌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窝，也不知道该说对方贴心还是无情。她低头沉默了好久，脑子里闪过无数片段。
许久，她看向那条为除夕夜准备的鞭炮，最后疲惫道：
“让我再为她们点完这一次鞭炮吧。”
兽神注视着，默许了对方的请求，身子慢慢融进虚空中。下一秒，时间恢复转动。同时，零点到，明火擦过引线，“嗞”地一声，爆竹瞬间炸开。
“新年快乐。”高芷歌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中。
“咦？奇怪，鞭炮怎么自己点燃了？”高苏颖愣愣地看着炸成一条火舌的鞭炮，手里还拿着飘着烟的香。
由于高芷歌失踪，今年她不得不代替对方做对方以往负责的事情。但是，她刚才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鞭炮就自己点燃了，总不可能是遇到灵异事件了吧？大概是她点了却忘记做过了吧？
鞭炮很快放完，高苏颖又去点了几筒烟花，响应这热闹的过年气氛后，这才进屋里，洗完手后坐到了餐桌前。
“妈，新年快乐！”高苏颖对高姨说道。
“新年快乐。”高姨笑道，“快来吃饺子吧。”
说着，她掀开了蒸笼的盖子。待水汽散去，看清里面的饺子后，高姨不禁一愣：“这饺子……”
“怎么了？”高苏颖疑惑地也朝蒸笼里看去，随后也不禁愣住了。“小歌……”
因为三人一起包了那么多次饺子，所有彼此都互相熟悉谁包的饺子是什么形状、都有些什么特点。一眼望过去，哪个饺子是谁包的一目了然。
高苏颖立马想到刚刚突然响起的鞭炮，心里忽然浮现出一种可能。她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一向不信神鬼之说的她此时此刻却仿佛看到高芷歌就坐在她对面，她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家人一起在除夕夜里其乐融融地吃着饺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