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魏王带荀宇出了正院,在回洛水院的路上他突然问道,“宇儿要不要和父王一起去你肖叔叔家里做客?”
之前那小戏子丢出一道惊雷后,便跟着肖谨之走了,有许多事情魏王还是没弄清楚:比如是谁指使那两人来闹事?是谁给了小戏子令牌?他和鹰爪到底有没有关系?鹰爪让他来找自己是想干什么?今天他撞到相府公子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些问题都需要当面盘问,毕竟他向来是不相信什么巧合的。
至于要带荀宇,纯粹是魏王临时起意,或许他还有几分说不明期待,毕竟这个儿子虽然话不多,却句句都在点子上,心智城府不比老二、老三差,甚至还要高那么一节儿,只可惜出生太差,以后给宥儿做个帮手还是可以的。
荀宇不知道魏王一个转念就想了这么多,听他开口,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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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他们到的时候,肖谨之刚从护国公府回来,灰头土脸的,估计又被护国公夫人逼婚了。
说起这事儿,肖谨之也算是京城里的一朵奇葩。寻常人像他这么大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了,他却连媳妇儿都没讨着,通房妾氏一个不纳,青楼妓院一概不去。急的他爹抽断几根藤杖,他娘哭湿几十条帕子,到最后不仅没把人扳过来,倒把肖谨之吓得龟缩在廷尉府不敢回家。
后来便有人传言说肖谨之有断袖之癖,甚至连对象都给他找好了,就是和他朝夕相对的魏王爷。坊间还有人专门为他们写各种话本段子,销量奇高。其中最受欢迎的是“我爱你却娶了她”的情深缘浅版,“我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你不爱我也不能爱别人”的强取豪夺版,还有“我爱你愿意为你守候”的虐恋情深版,总之百姓的创造力是无限的。
不过,在魏王娶妻纳妾,儿子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之后,这种传言就慢慢消散了,看来不仅嫁了人的女人是死鱼眼珠子,成了亲的男人也是身价大跌啊。
再说肖谨之好不容易从龙阳之好里解脱出来,更悲催的来了,不知是谁嘟囔一句,“肖大人如此嫉色如仇,该不会是不行吧。”
这一句话可是炸了锅,不到一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肖廷尉不举了。护国公府的老夫人举起拐杖捶了护国公几下,怪他打坏了自己的乖孙,连护国公夫人都没得好脸色。
从此,肖谨之的生活欲加水深火热了,他爹娘见了他一个黑脸,一个抹泪,他六十好几的奶奶一见面就拉着他的手颤巍巍道,“乖孙啊,管他男媳妇、女媳妇,奶奶都认了,你爹他们有意见,让他来找老婆子,你只管给奶奶找一个伴儿,也好让我下去见你爷爷啊。”
老太太一把年纪哭啼抹泪的,好不心酸,偏偏怼得护国公夫妇连道不敢,她调皮地朝肖谨之挤眉弄眼,看的他哭笑不得,真是个老小孩,不过奶奶好像真的以为自己硬不起来,肖谨之又忍不住黑了脸。
所以现在,肖谨之每次去护国公府,就跟打了一仗似的,幸好他脸皮厚,刀枪不入。
“好了,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肖谨之没好气的对魏王说道,目光触及小戏子,心跳突然乱了一拍,灯下美人如酒,他想他该找个伴了。
“咳咳。”魏王握拳掩嘴,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我来是想问他几个问题。”
“嗯,你问吧。”肖谨之点头,他也有许多疑问,只是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更主要的是他早就相信清竹说的都是真的,这对一个办案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知不知道你交出的令牌是鹰爪令,鹰爪是一帮十恶不赦的盗匪,你的那位旧人也许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而且地位不低。”
魏王选择开门见山,以他们的身份差距,没必要打机锋。
“这不可能,大哥哥怎么可能是土匪,也许他被土匪抓了,偷了令牌让人报信,对,一定是这样。”清竹还没弄明白好好的鸡爪暗号怎么就变成了鹰爪令,就听到魏王说大哥哥是土匪,他下意识的反驳。
魏王摇头,“鹰爪向来是令在人在,令亡人亡,你说的情况不可能存在,再说,这天下知道乌鸡五趾的人可不多,你不会相信这是巧合吧?”
“这——”清竹焦急的咬着手指,却想不出理由,额上沁出细汗,突然眼睛一亮,“可是如果大哥哥是,是土匪,他怎么会让我找您和肖大人,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肖谨之提起的心放下一半,赞赏的看了清竹一眼,没想到他在魏王的压迫下还能如此急智,不愧是他看中的人啊。
魏王却像是料到他会这么回答,道,“这就要问你了。”
清竹迷糊了一会儿,才想明白魏王话里的意思,“王爷是不相信我么,我说的句句属实。”
“按照你的说法,你小时候被拐,遇到一个小哥哥,你们约定了一个信物,其他人都忘记了只有你一个人记得的信物,然后前几天有人送给你令牌,让你来找我们,今天你就惹上了相府公子,被宇儿带了回来,紧接着那两人就来要人了。这一环扣着一环,也太巧了些。”
清竹到底是的小孩子,闻言,顿时沉不住气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有意利用大殿下吗,可我怎么会知道大殿下何时会出门,何时会去戏院?”
魏王像是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抚着袖子道,“这就要问你了?”
“……”清竹气的脸都红了,魏王这是来找茬儿的吧。
肖谨之抚着他的背,不赞同的看了魏王一眼,最后他自己却心虚的收回了目光。审了那么多案子,这种诈审的方法他自己用的挺爽的,现在看魏王用在清竹身上,却觉得有些碍眼,尤其是小家伙委屈的绞着衣袖,他恨不得立刻喊停,果然是栽了啊。
“王爷既不信我,又何必问我,横竖您自己有决断。”清竹赌气的说完,立马就后悔了,小哥哥还等着他们来救呢,只好讷讷补救,“王爷恕罪,我——”
魏王没有说话,端起茶盏吹了一口,肖谨之知道这事过去了,连忙安慰清竹道,“别担心,王爷和你开玩笑呢。”
“……”
清竹瞄了魏王一眼,不敢追问。
魏王道,“谨之,你怎么看?”
“那人既然派人联络了我们,就说明他想和我们合作,至于目的,也许是争权夺利,也许是当腻了土匪,想从良呢。谁知道呢?”肖谨之摊手道。
魏王颔首,“易舒?”
易管家恭身,“属下觉得肖大人说的有理。”他不怎么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相比起勾心斗角,他还是喜欢从军经商。
索性魏王也不指望他能说什么,转身对坐在他旁边不住打瞌睡的荀宇说道,“困了?”
“嗯。”
荀宇小鸡啄米式点头,睁开朦胧的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魏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我们待会儿就回去。”
荀宇乖巧道,“嗯。”
肖谨之觉得好玩,逗他,“小宇听了半天,有什么高见?”
“啊?我觉得应该先找到传信的人。”荀宇揉着眼睛慢吞吞的回道。
“对啊,不管是给清竹送信的人,还是指使李有财他们的人,都是真正出现过的人,只要找到他们,在顺藤摸瓜,不怕钓不到大鱼,小宇你太聪明了。”
“嗯。”荀宇眼睛半合,呆呆道。
“小宇平时就这么可爱吗,小白你真是好运气。”肖谨之羡慕嫉妒恨道。
“嗯。”魏王摸着荀宇的脸颊,眼中化开了笑意,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不愧是他的儿子。
对此,只能说,在自恋一途,魏王和肖谨之绝对是一丘之貉。
第14章 十四只小傻瓜
魏王府离皇宫有一段路程,马车摇摇晃晃地,魏王坐在逼仄的车厢里,腰背挺直,荀宇在他对面,脑袋耷拉着,一点一点的。
“宇儿在想什么?”
“啊?”荀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意。
魏王笑了一声,“呵呵,还困着呢?”
“嗯。”荀宇眨着眼点头,昨晚睡的太晚,一时有些不适应。
魏王对他招手,“过来靠着父王睡。”
荀宇正迟疑着,就被魏王掐腰抱了起来,他惊呼一声,下一刻就坐到了男人怀里,荀宇不习惯地扭着身子。
魏王原本想让荀宇靠着自己,现在把小孩抱在怀里,倒是有些新奇,收紧手臂轻声道,“睡吧。”
荀宇瞪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放开的意思,渐渐阖上了眼睛。
车轱辘一圈圈的转着,发出极有韵律的声响,小孩睡得冷了,徇着热源把头埋进男人的胸膛,手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魏王有一刹那的惊讶,最后轻轻挪动肩膀,替他挡住缝隙里的寒风。
“吁——”
马车突然停下来,小孩感觉到颠簸,皱起眉头,魏王稳住身体,调整好胳膊的姿势,见荀宇展开眉头,才松了一口气
,道:“发生了什么事?”
跟在马车旁边的侍卫道,“回王爷,丞相府在施粥,排队的百姓堵住了街道,要不要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