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远航含笑点了下头。悄悄落后宋清一些,看着他一直挺拔的背影,充满朝气,在阳光下像发着光一样。最近在东方家族的经历让人几乎提不起力气再与人唇枪舌战,弱者就连拒绝都不被人放在眼里,只当做欲拒还迎。
“林远航,你女朋友看起来还挺漂亮啊?”宋清用自以为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连用余光看林远航的勇气都没有。
“啊、对啊。他一直都很漂亮,我都舍不得将他给别人看。”后面那句很小声,是说给自己听的。林远航嘴边扯起一丝笑容,这大约是最近最放松的时候了吧。就连家里,老爸抽烟不停,老妈也是唠叨不断,东方大宅就更不用说。
听到那句肯定的回答,宋清的脚步只停顿了一瞬,短暂到自己都以为它不存在的时候,却有一丝酸涩自心底弥漫,它似乎掌控全身感性的部分,促不及防。宋清不知自己是怎么憋出的那句“挺好。”分明喉间似堵了一口痰,上不去下不来。
林远航的笑也不过得意了几秒,就僵在了脸上,显得愚蠢而又无力。那句“挺好。”似乎是某种信号,开启了沉默的时代,也梗在两人心间。
我遇见了一株花,他自顾自的美丽,不知道这世间多么危险,我也只愿努力让他的眼里只余光明,如果我可以。
自那以后,两人见面都是匆匆点头而过,似乎提前进入了高三,没有交流的时间,只有不断学习的疯魔。林远航的名字在成绩排行榜上离宋清越来越近,直到靠在一起,成了两人最大的交集。
高考过后,宋清生了一场大病。家里人忧心忡忡,自己心里也没着没落。他前一阵莫名收到了一本关于、关于同性之间关系的书,以及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他似乎变成了一条鱼,在一条河里浮浮沉沉,一日见到了一个年轻英俊的王子,两人成了很好的朋友。突然间王子变成了公主,要下嫁给他,而他所住的那条河鱼尸遍地,巫婆要求他剪下公主的头发给她,以拯救大家。他不愿意,便只能在新婚之夜第一个吻后,剥去自己的鳞片交给巫婆。
就在两人、啊不,一人一鱼喝下交杯酒正要接吻时,一阵地动山摇,岩浆爆发,河里的温度也逐渐高到不可思议……
原来他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也将正在做的梦和前次的混淆到了一起,那次的梦是一段视频里的,只是一个主角性别变为男性了而已。
宋清努力的睁开眼睛,眼前是自己的母亲刘馨,她正拿了一块毛巾为自己擦汗,“吃药了,然后把粥喝了,这次生病怎么这么严重呢。……”忙完这一阵,她轻轻地带上了门。
宋清的母亲是个十分负责的老师,想必又是为学生们操心去了。而自己一向乖巧惯了,几乎习惯了不让大人为难。
屋里空空荡荡,雨声淅淅沥沥,一下一下敲打着雨棚,窗帘随风鼓荡起一个高高的弧度,像是在与谁相拥。宋清一下喝完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粥。
忽然他难得任性的扔下了碗,重重的倒下去,在床中间映出一个大大的印记。孤独着、孤独着,怎么可能会习惯呢?听说人的习惯二十一天就可以养成,可是一个人陪伴另一个人长达十年之久,现在他忽然行踪不定,我习惯的从来就不是孤独,是他纵容出的软弱和依赖啊!
林远航,从来没有你这么过分的人。在别人的世界来去自如,带领我走入繁华,又将我扔进枯井。是啊,你多了不起,你的朋友多如过江之卿,哪像我,孤家寡人一个,离了你就只能形单影只。
宋清起身看见那个丑到突破想象的泥塑小人握在手里,爱恨不能,想摔到底舍不得,只能气自己不争气,像个怨妇一样。到底是病人,折腾一番便睡去了。
就在这时,窗口处出现了一个身影,嘴里还念念有词,“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扮演一回罗密欧,啊我的朱丽叶发烧也不知道有没有烧坏……”
林远航单身这么多年,一直以为爱情是离他很遥远的事情。别人问他,那个女孩漂亮吗?他说漂亮,可是也只是漂亮而已啊!除了欣赏并不会令人有任何想法。
直到此刻,他仿佛才突然有了恋爱的神经。
看着床上躺着的他的朱丽叶,面容苍白,眼眸紧闭,看不见那扇直通他心灵的窗户,嘴里还说着不知名的话语。他的手里是自己的小人,林远航渐渐走近床边,他的脸颊边还挂着水珠,眼里溢满柔情。
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十分明确的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人?感情还未有进展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婚后的生活,并深深向往?
我那高贵的花啊!你如何如此憔悴?这世间还有谁比你受尽上天垂怜?又有谁值得你放在心上?
是我吗?
林远航只觉得心间一点点痒,脸上的笑从未如此开怀,想到那个在回忆里霸屏的、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他伸出手想探探温度,又想到自己自雨中来,怕惊扰到少年,只能默默扫视着少年的容颜。
那一点痒好似渐渐扩散至全身,四肢百骸都散发着快活。
又好像胸腔着了火般的滚烫,心脏急促的跳动,好像失去了控制,一下一下的在催着自己把这颗心掏给他看。
下一刻却又有许多涩意自胸中涌出,眼眶热热的,自眼中似要落下泪来,却又没有真的流出。心疼高兴惭愧等等情绪混杂着翻搅个不停,使人头昏,使人耳热,再看不见旁人旁事了。
窗外的人在不停催促,是东方家的那个与他交换的孩子东方弘瑞,虽然互相看不惯,两人私下还是达成了协议,结为同盟。林远航帮忙搞定顽固的老爷子,东方弘瑞保证家里的内乱祸不及林宋两家。
林远航抓紧宋清的手,轻轻的咬了下那苍白的唇。想起第一次吻醒阿清的那刻,他缓缓睁开的眼,像一滴水落入湖面激起涟漪。对不起,阿清,我食言了。等事情了结,我就一直陪着你,等我,我的、睡美人。
宋清做了个类似连续剧的梦,梦里,他拔下自己的鳞片交给巫婆,河里的温度渐渐降下去了。他和打扮成公主模样的王子嘴唇刚刚相贴,便似两条缺氧的鱼般,互相交换着氧气,直到他感觉自己的体重越来越轻,才发现自己变成了泡沫,从来就没有什么王子,只有如黑夜般的深海,他的意识也不断的下沉,下沉……
林远航将自己写的述清原委的信夹入宋清平时最爱读的一本诗集中,不舍的看了阿清一眼又一眼,在底下催命般的叫唤声中,嘟囔着“叫魂啊!妈的等你哪天有女朋友,老子一定天天晚上打给你,烦死你……”终于狠心离开。
一场沉眠身体得到了修复,缠绵于整场梦境的雨也停了,天空绽放着明媚。宋清的心里也尘封了一块,迎来久违的晴朗。
从始至终,林远航的踪迹被人有意无意的遗忘,无人在宋清的面前提起,就好似两家亲似一家的情景是自己的记忆欺骗了自己。所有人都在瞒着自己,就好像我是无足轻重的,我只有等待的权力。
他妈的林远航,你可以随时喊停,以着一切为我好的名义,那我多年来努力锻炼、披上坚强的皮的意义在哪里,就为了有一天有事由别人撑起?你就没有一刻想到、我也是可以依靠的……
☆、第五章清新竹马文(四)风起
一个长到可怕的暑假过去,宋清找了个兼职,出去旅行了趟,在新班级群内撩的风生水起,终于迎来了开学的日子。宋清晒黑了许多,身体也更结实不少。在陌生的地方看着陌生的人,来来去去,其实都是在做着相同的事,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偶尔会想起另一个人,猜测他在做什么,过得是否开心……
人都是在某一天突然成熟起来的,也许是发现自己要告别幼稚的过去,要努力成为别人的依靠,又或者是迫于生活所带来的压力,而不得不成熟起来。
谢绝了父母相送的好意,火车站前,宋清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身影,也好似感染上了一丝离愁别绪。就好似知道以后与父母相处的时间会渐渐减少,直到一方的离去,而这座充满了所有过去的城,就成了牵着风筝的线,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偶尔会在别人无意提起时充满欢喜与追忆。
火车匀速的前行,眼前是不停变换的风景,宋清在努力不去想着另一个人,独自吃饭,独自看电影,安安静静,习惯性挂出礼貌而疏离的笑。例行惯例的办手续,整理床铺,班级开会,自我介绍……
经过了军训这一个月的特殊氛围,同学间迅速熟悉起来,宋清也有了许许多多的朋友,最熟的是几个舍友,吃吃喝喝,也挺热闹。来自天南海北的方言、普通话夹杂一起,特产也吃了不少。宋清不由庆幸舍友都还挺好相处的,只不知林远航怎么样。
直到迎新晚会的到来,宋清和着班上另一个男孩表演了一个街舞节目,这年头父母总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无论自愿非自愿学的,谁不会露个一手,没有点个性仿佛成了异类一般。
灯光变换,音乐撩人心弦,两人的步伐仿佛踩出鼓点,敲击在他人心上。偶尔露出一截腰身,有着欲说还羞般的诱惑力。都是年轻的年纪,荷尔蒙爆炸式的四溢,惹来尖叫一片。即使几乎看不清面目,但灯光下变换朦胧的身影牢牢抓着众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