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往上顶了顶。
一道微弱的火光照射进来。
血腥味由浓郁变成了浓稠,就仿佛是一堆血块卡在了鼻子里。
原来,此时的自己是躲在了一个空着的水缸里面。
外面残忍的嗜杀让苏冽不寒而栗。
他是见惯了血的人,闻惯了血腥味的人,也是习惯了同各种肢体残骸打交道的人。
这也是他喜欢穿黑色衣服的原因。
血在黑色的衣料上,不显色。
然而,他只是见惯了别人的血,闻惯了别人的血腥味,习惯了别人的肢体残骸的人。
下一步,如果躲在水缸里的自己被外面这群人发现,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也会变成曾经自己的试验品一样,被分解成一堆残体,散发出让这群人振奋的血腥味。
苏冽低下头,水缸的盖子被再一次地盖住。
他只能是自己的阶下囚,不能败笔于其他任何人。特别是这群像野兽一样,看起来毫无智商感可言的人。
天空,下起了大雨。
约莫两个小时后。
惨叫声,呐喊声,咆哮声,哭嚎声……若被雨水冲刷过的血渍一样,渐渐消失,直至杳无。
夜下,万籁俱寂。
苏冽正准备再一次地探出头时,一个女人的哭泣声,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如泣如诉,悲痛欲绝。
“英,你回来啊!”
“英,你答应过我的,你会永远在我身边!”
女人声嘶力竭。
苏冽学过日语。
他听得懂这个女人在讲什么。
来者是日军总司令伊藤博文的妻子——伊藤清子。
日军大败清军,以两千多人战亡的损失杀害了清军四万多人。
仅仅的两千多战亡士兵里,却包含了伊藤博文的其中一个上将——井上英。
同时也是伊藤清子的青梅竹马兼恋人。
此时,清子手里捏着井上英出征前送给她的信物——一块镶有井上英照片的怀表。
明天就是他出殡的日子。
站在自己恋人战死的地方,伊藤清子哭诉着说了很多。
从二人的相识,相处,相恋,以及女方家里对婚事的强制性安排,自己又是如何把井上英推荐给丈夫,还有过后二人藕断丝连的私下关系……都一一复述了一遍。
仿佛是临死前的喃喃自语。
亦或者,就是临死前的喃喃自语。
滂沱大雨下,清子的发髻已是凌乱不堪。
然而却丝毫不影响原本那国色天香,美艳芳清的面容。
眉心的美人痣,红的凄厉。
清子缓缓地掏出一把匕首。
她不想去参加明天的葬礼。
更不想,看着挚爱之人的身体变成一盒毫无生气的死灰捧到自己手上……
“等等!”
喊叫伴随着雷鸣仿佛一道电流涌过了清子的全身。
她没想到,这儿还会有人。
听刚才的说话声,仿佛还是个日本人。
“我有办法让你的恋人永远留在你身边!”苏冽爬出水缸,有些气喘道。
“你是谁?”清子似乎被吓住了,手一抖,匕首和怀表同时掉到了地上。
“我可以同你合作。”苏冽朝清子的方向的走去,“我……是一名科学家,刚刚躲在那个水缸里避难,不经意听到了你说的话。如果你能保证不杀我,我便有办法让你的恋人永远不离开你。”
“你是中国人?”清子蹙眉,语气轻蔑,眼中仿佛已经燃起了杀意。
对于她来说,只要是中国人,就是井上英的仇人,也是她清子的敌人。
“我说过。”苏冽把语气压得很平静,“我只一名科学家。”
清子迟疑。
“如果你跟我合作,我到时候的工作没有达到你的要求,你再杀我也不迟。”苏冽露出诚恳的微笑,“反正你也不会亏,不是吗?”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有哪个科学家能够把死人复活?”清子警惕道。
“我没有说我能够把死人复活,”苏冽耐心地解释,“但我能让死人永远保存他生命最后一刻时那鲜活的模样。”
见清子不语。
苏冽又道:“而且,我的项目正在研究中,没准哪天能让死人复活也说不定。”
清子沉默。
能让井上英再次回到身边这个诱|惑对自己而言实在是太大了。
掂量了苏冽两眼,清子冷冷道,“如果出了半点差池,你会死的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惨。”
“明白了。”苏冽微笑着回答。
清子抹掉了自己的眼泪,俯身,捡起了怀表。
怀表是打开的,苏冽不经意间看到了照片上的人。
瞳孔猛缩,背上仿佛有滋滋的冷汗冒出。
照片上的这个人,不就是萧艾么……
第18章 第十八章:利用
小姚抱着柴火回到府中时,已是亥时。
萧艾正在厨房给六子煎安神疗养的药。
“少爷,都这么晚了,您先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小姚把手中的木柴放在土灶前,关心道。
折枝的尖梢摩挲过鞋边,萧艾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地面。
有些枝丫的根部是潮湿的,似乎是刚折不久。
“小姚,后山前几天不是快被一把火烧光了么,你在哪里弄的这些木柴?”萧艾问。
小姚的眼神微微呆滞了一下。
思量片刻,小姚双眼弯起,敛唇笑道,“嗨,少爷,要是真的烧光了,难不成我有孙猴子的本事,把这些柴火给变出来不成,自然有些地方是没有烧到的。”
这地方,周先生说,你也去过。
萧艾看了一眼小姚,而后起身,客气道,“药我已经煎得差不多了,待会儿六爷过来的时候记得提醒他一下。你也要早点休息,一个女孩子做这么多累活,挺不容易的。”
小姚望着萧艾渐渐远去的背影,微笑着回答道:“好的,谢谢少爷。”
……
卧室内。
邺天爵坐在书桌前,似乎在研究着什么东西。
萧艾凑近。
意料之中,是那张曾被他画了很多记号的地图。
“还是不想跟我分享一下,这些位置被画上圈圈的理由吗?”萧艾问。
邺天爵手头上忙着在做笔记,没有回头,背对着萧艾,傲娇道,“到今天都没让老子好好亲一下,不想跟你分享。”
“嗯,不勉强你。”萧艾转身,来到衣柜面前,风轻云淡道。
“慢着……”邺天爵扔下笔,不耐烦地起身,拉住萧艾的胳膊,“我说你这人就不会求一下我吗,让我暗地里欣喜一番?”
“求你?”萧艾挑眉,白腻的脸颊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被洒了层初冬晨间的薄霜。
回忆止不住地朝前流动……
庙宇内。
“我说宝贝儿,大过年的,你就不想烧柱香,求神拜佛,给来年盼个好兆头吗?”苏冽问。
“我不迷信。”萧艾淡淡回答。
“哎呀呀,说成是迷信也显得太封建了啦,”苏冽微笑道,“就只是增强一下你内心的希望而已嘛。”
萧艾静望着跪在佛像前的苏冽。
笑容,很迷人,很灿烂。
像一道和煦的阳光。
他很喜欢笑。
自己也喜欢看着他笑。
“那你求神拜佛都求了些什么?”萧艾问。
“我呀,”苏冽弯弯的眼睛里泛着星光点点的迷离,有些醉人,“我希望那些人的灵魂能够在天堂那里得到安宁,毕竟,他们的肉体在我这儿遭了不少罪呢。”
“你是在请求老天的宽恕吗?”萧艾蹲下身,把手搭在苏冽的肩上,头朝对方靠近,细声道,“你没有错,只是组织在强迫你而已,不,应该说是强迫我们两个。”
苏冽凝视了萧艾一会儿,目光从对方的眼睛慢慢游离到了领口。
“宝贝儿,你这里有一滴血。”苏冽把修长的手指放在了萧艾白色衬衫的领口处,“是给病人做手术时不小心溅到的吧。”
萧艾探下头,发现一片洁净的白色上被染上了一点殷红。
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他忍受不了一尘不染的衣物上面粘上脏东西,特别是每天都打交道的血。
“大概是吧,我过会儿回家就换。”萧艾道。
苏冽把手一直从领口处往上摩挲。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了对方白腻的脸颊。
“许个愿望吧,”苏冽微笑,语气轻和,“烧柱香,求个福气。”
求个福气。
萧艾内心仔细把玩着这四个字。
父亲是市中心最大医院的院长,萧艾从小便把成为医生这个职业作为自己理所当然的追求目标。从小学到高中,萧艾都没有去过学校,一直都是父亲授课和自己在家自学。
大学上了一所不错的985,由于学校的学分制,除了医学的内容,还要修很多与此无关的杂科学分,所以,萧艾大学也去的不多,而是直接进入了父亲的医院实习。
一直以来,萧艾的人生路上,都很干净,或者说,很单调,他只需要认认真真地学习知识,然后本本分分地履行职务,并没有其它多余的所求。
直到有一天,大学里一位颇具名气的化学教授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