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的确会对一个人的塑造产生巨大的影响,闻岭当然也是。”卢惊鸿只是这么回答了一句,对于汪月雯这样轻描淡写的以“管得太少”为由把闻岭定性,卢惊鸿觉得说不出的好笑,也更心疼从这个家庭中长大的闻岭。
汪月雯说这话的时候很有底气的样子,“不是阿姨打击你,闻岭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可能功成名就更能让他满足。他最后一定会明白,适合他的生活就是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他在外面有事业也好有别的人也好,家里不需要他操心,他才最潇洒。”
卢惊鸿淡淡一笑,“照您这么说,我和您对闻岭的了解不太一样。我倒认为他其实是一个向往平凡生活的人,对自己的事业有追求那也是很普遍的事,要怎么个潇洒另当别论。他看起来有些不好亲近,是因为他缺乏安全感、信任感,至于您说他并不长情,那只能说是他之前还有没有遇见愿意真正投入感情的人而已。”
“你就认为他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汪月雯觉得卢惊鸿谈到这个话题的反应,果然还是因为他太年轻不知深浅,“我猜闻岭身边来了又走的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过。”
“大概他们都是想想而已,没有像我一样付诸行动吧。”卢惊鸿不以为意,笑容翩翩的样子,“我和闻岭在一起超过半年,已经打破他短暂交往的记录,那么以后的记录会保持在什么地方,这就很难说了。”
虽然卢惊鸿说的话出乎汪月雯的意料,可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此时再多的坚定不渝过上个三年五载,终究要变成水中泡影、口中谈柄。所以她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说:“卢先生,麻烦你替我转告闻岭,如果他什么时候想换一种生活了,就来找我。面也见过了,该说的话我也都说了,公司还有事需要我处理,我就先走了。”
卢惊鸿走在她身边送她,汪月雯离开之前卢惊鸿问了她一个问题,“抱歉,我想冒昧的问您一个问题。”
汪月雯点头示意他说。
卢惊鸿问:“闻岭的亲生父亲,您能告诉我他的什么信息吗?”
汪月雯惊讶闻岭告诉了卢惊鸿这件事,“是闻岭问的?”
“是我代他问的。”卢惊鸿说。
汪月雯沉默了一阵说:“闻少华,以前是京城出版局的一个法务,更多的我也不知道。”她是的确没有想过去查太多。
“非常感谢您。”卢惊鸿略一鞠躬。
汪月雯转开视线,“闻岭没问过我……我以为他……”她没把话说完,也不需要谁回应,转身坐上了一直停在门口的黑色汽车,车门一关,车子很快就开走了。
第四十九章
闻岭是周五下午三点的航班到S市,他直接从机场出来打车回了卢惊鸿家,没有必要特意让人工作中请假来接他。卢惊鸿下班回来,打开家门以后就看见了鞋柜上闻岭的鞋子,并且原本放在那里的拖鞋也不见了,屋子里十分静谧,没有人声,茶几上一杯喝了一半的茶水。他换了鞋放轻脚步走在地板上,转开卧室的门把手,果然看见闻岭睡容恬静的睡在他的床上,外套盖在被子上面,睡得挺沉的样子,应该是这几天累了。卢惊鸿站在门口凝视着闻岭的模样一会儿,安静的关上门退出去了。
等到六点半的时候闻岭才睡醒了,他睁开眼的时候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宾馆里,下一秒想起自己是回了卢惊鸿家。这个时间天色也黑了,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瞥到房门底下的缝隙里漏出来模糊的光线,门外不时也有轻微的脚步声和其他响动,他知道一定是卢惊鸿回家了——几乎是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闻岭心里被粼粼波动的安心感和踏实感包围。
他突然就一点儿也不想起床,把脸埋入被子里蹭了蹭,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从床头摸来手机侧躺着刷刷很久没看的微博,他直接就点进了明灯暗幕的个人主页,这才发现卢惊鸿竟然把那天他们一起画的画发在了微博上,还配了那样的一句话,他不由得笑了一声。闻岭一条一条翻看下面的评论,评论果然都是清一色的“很好看、很可爱”,他又刷了一会儿别的新闻,然后打开微信给卢惊鸿发了两条消息。
闻岭:哎。
闻岭:不想起床,怎么办?
卢惊鸿听到手机提示音响了两声,他看了一眼屏幕就从客厅推门进了卧室,漆黑的卧室里有一块亮着荧光的手机屏幕。未免突来的明亮光线太刺眼,他没有打开顶头上的灯,只走过去开了一盏床头小灯,在床边坐下。闻岭看见他走过来就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睡醒后半透亮半朦胧的眼睛在他身上打转,卢惊鸿俯下身蜻蜓点水一样吻一下他的眼睛,问他:“睡饱了吗?”
闻岭点点头,“睡了好久了,其实也不困,但就是不想动弹。”说着从被子里探出两条手臂,搂住了坐在床边的这个人。
卢惊鸿帮他把掉落在眼睛下面的一根睫毛拨开,笑着问他:“我做了香酥虾球和鳝段粉丝,不起来吃?”
“想吃,但也想躺着。”闻岭难得这么懒散,“先说说话再起来吧。”
于是两人尽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了一会儿后卢惊鸿想想还是提到了汪月雯的事情,“阿岭,昨天你母亲来找了我,我们见面聊了聊。”
“不管她找你有什么目的,你都不用理会她。”闻岭听后立刻变了表情,他想到前不久徐珂说在华源见到了柳驰远,那时他就应该意识到,汪月雯很可能也来了。
“她倒是没有说很多别的,还让我带一句话问你。”卢惊鸿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告诉闻岭,又把汪月雯要他转述的问话和闻岭也说了。
听完闻岭没有别的情绪,因为这个话从汪月雯嘴里说出来并不让人惊讶,这么多年汪月雯对真实的他一无所知,只是通过表面就自以为是的认为早已看透了他,一言一语都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真是够好笑的了。闻岭坐起身对卢惊鸿说:“换一种生活?我有你了,和我以前相比,这已经换成了一种最好的生活,还要怎么换?”
“我也不会让任何变换的可能性存在。”卢惊鸿脸上挂着笑意,话语里是不容退让的意思。
闻岭凑过去与卢惊鸿额头顶着额头蹭了蹭,然后伸手拿了睡衣在穿。卢惊鸿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滞留,忽然又问了一个问题,“阿岭,你有想过找到你亲生父亲吗?”
闻岭套着一只袖管的动作立时停下了,他顿了顿把衣服穿好才回答,“……以前想过,后来就很少想了。”
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问过周边很多人这个问题:我爸爸在哪里?只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准确的答复,汪月雯和他说不知道,他的保姆告诉他不要问,别的人都闭口不言。一开始这实在是一个没办法不让人在意的问题,可是如果永远也没有答案,而问题的答案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巨大的影响,慢慢的,他也就不想也不问了。
然而无眠的深夜里他也会疑惑,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到底是真正想知道,还是只因为一直得不到答复的追究。
卢惊鸿看着他沉默的样子说:“如果有找到他的可能,你会去找吗?”
“……会吧,远远的见一面也可以。”闻岭最后这样说。
卢惊鸿说:“我问了你母亲,她告诉我你父亲的名字叫闻少华,曾经是京城出版局的一名法务,其他的她也没说了。凭这两条消息应该还有找到的可能,可以去那边找人打听打听,员工的信息应该会记录在档案里。”
闻岭有些怔愣的模样,“闻少华……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吗?”
卢惊鸿抱住了他,“我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好。”闻岭把头搁在卢惊鸿肩膀上说。听到那一个名字的时候,他心里一阵颤动,好像是他等了这么多年的结果猝不及防就掉了下来,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也好像是在叫他认清:看吧,你一直是想知道的。
闻岭忽而慢慢的开始说:“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有一个他留给我的小玩意儿,是一个陶制的短小骨笛,小时候他教过我怎么吹,不过我已经忘了。我想过他会不会在上面留下一点信息,名字、或是符号,我看过很多遍,还是什么也没有。我把它放在书房最高的书柜上面,用一个小木盒装着,很久没有再打开了。”
“想拿出来看看吗?”卢惊鸿问。
“嗯。”闻岭点点头,“我要回家找出来看看,也许也是个线索。”
“行,睡一觉我们明天就去。”卢惊鸿给他扣好扣子。
闻岭跟着卢惊鸿走出卧室,心情和脚步一样,很松快。
第五十章
第二天上午他们一起开车去了闻岭家里,那个木盒子果然被闻岭放在了书架最高层的地方,表面用一块方巾覆盖,盒子上并没有积满灰尘。木盒前方只有一个铜制搭扣,闻岭轻轻一拨就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骨笛,下面还垫着一个白色的护身符,闻岭把骨笛拿出来给卢惊鸿看。
这的确就是一枚非常普通的骨笛,笛身上三个发声的小孔,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记号。卢惊鸿用手机从好几个角度拍了照片保存下来,也许在寻人或者打听消息的时候能用到,闻岭也保存了一份,做完这件事卢惊鸿才注意到木盒中还有另一样东西,他惊讶把东西拿起来问闻岭,“阿岭,你也有这个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