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徽对自己人向来大方。
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忙了三四日,总算是解决了大半贵女的归属问题,倒也用不着都赐婚,那未免显得太过于做作了,赵如徽就在里面选择了几个父辈比较“鹤立鸡群”、掩饰不住卖女求荣的贪婪眼神的;又或者是双方家族有了默契的成人之美;其中甚至还有一对贵女和“穷小子”。
“穷小子”是这一介科举的探花,长得实在是俊俏,怪不得会得了贵女倾心,但赵如徽也派人慎重地去查过,确定他不只是一位为了权势的“潘金莲”。虽然才学见识上面稍逊王孙一筹,但未免不是可塑之才,只要多加历练栽培,想必十年以后朝廷上又要添一位重成。
而或许是因为有王孙的前车之鉴,这个贵女族中竟然也没有多大的反感,显然在皇帝如出一辙的‘赏赐’之下,他们敏锐地嗅到了这支潜力股的不同。
事情总算是慢慢告了一段落,而就在这个时候,却传出了驸马进京的消息。
赵如徽一时之间有些诧异,毕竟驸马身体不是很好,平日里都鲜少出门,若是无事长公主定然不会肯让他如此舟车劳顿地赶来京城。
赵如徽正想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驸马亲自和自己商量,一时之间脚步加快,面色也难免微微凝重了,然而没有想到在大殿里面候着的驸马非但神色全然没有半点的焦虑担忧,反而一改之前苍白气色,见赵如徽出来了,还轻笑着微微揶揄了他一句。
“这几日容竹在路上也对京中的事情少有耳闻,陛下难道是想从赐婚之中吸取识人认事的经验?”
“姐夫和莫要再嘲笑我了,我这几日已经是够伤脑筋的了。”赵如徽微微抬手,并没有否认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卫逸容何等智谋,光光是在路上听了两句闲言碎语就已经把事情拼凑出了差不多了。但是他和长公主不同,长公主还是赵如徽的姐姐,占据着亲人的名头,自己虽然被赵如徽叫了一声“姐夫”,但更多的时候却还是理智地把自己和赵如徽放在君臣的位置上面,自有一套为人处世之道,从不逾矩。
有些事情本不该他来说,说了赵如徽也不会听,但是今日从赵如徽短短一句话里面得出的信息却是不得不让他愣神,饶是卫逸容,也不由得一时之间微微背弃了他的处事法则,迟疑着开口。
“陛下有所思虑是正常的,但是您毕竟身份不同……”
“有什么不同?”赵如徽摇头笑了笑,“在其位谋其政,但孤也是人,孤可以把自己所有的精力放到山河的治理上面,却不愿意因为这山河连自己的感情都一味磨灭。孤是拥有这个国家的人,而不是被这个国家操控的傀儡。至于血脉,只要百姓过得好,这位置上面的人还姓‘赵’,我就已经不愧列祖列宗了。”
古时最是讲究血脉的传承,好似一个人没有了孩子,那么他在这世界上就是不完整的一样,所以才会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说法。更何况身为皇帝,又怎么会甘心将皇位拱手让给一个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尽管那个人也有细微到极点的相同血脉?
即便是如卫逸容这般豁达的性子,一时之间都不免被赵如徽的言论给惊愕到了。
但他终究是卫逸容,是那个巾帼长公主身边的第一谋士,片刻的思虑以后,他就已经收回了自己个人的情绪,他不说赵如徽所说的究竟是对是错,甚至在心里都并不加以评定,只是在看向赵如徽的时候,带着一种旁观人的头痛,轻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大出容竹所料,是容竹着相了。只是长公主脾气不好,还请您多多担待。”
——这就是一句预防针了,依照长公主的性格,肯定是又要大怒。虽然介于上次赵如徽因为贺知舟发怒的事情让长公主并不会对贺知舟做什么,但是对赵如徽的“冥顽不灵”肯定是又要冷脸。
但赵如徽既然能够提出来,就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如今听见驸马这么说,反倒是笑,“那就在这里先拜托姐夫为我在阿姐那里美言两句啦。”
驸马脸上神色便显得更是无奈。
卫逸容的处事方针向来让人舒服,赵如徽看着他温文尔雅,事事进退有度的模样,一时之间也是忍不住长叹,“姐夫和阿姐这样好的基因,若不是只有英儿一个孩子,孤都想要‘夺爱’了。”
这本是句玩笑话,但是这话一出,赵如徽就敏锐感觉到骤变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驸马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基因”但却听懂了后面半句里面蕴含的意思,脸上淡淡的喜气不在,脸上神色都有片刻凝固。
赵如徽:“……”
驸马:“……”
他们两人沉默对视了片刻,到了最后,还是赵如徽忍不住惊愕出声,“阿姐她真的……?”
当年长公主在塞北终究是伤了身体,一直以来能够怀上英儿就已经是老天眷顾,所以这些年两人对小世子的教育一直都格外注重,但是没有想到现在竟然还能够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
但一时之间,驸马还是不知道用什么样子的表情面对赵如徽这个觊觎自己儿子的家伙,显得十分尴尬。
赵如徽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究竟是说了什么话,一时之间只能干笑。
“哈哈,哪儿能呢,姐夫放心,我就是开个玩笑……姐姐也不会答应的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驸马:怪我不该多嘴,不该来……【手动再见】
第92章 【一更】
探查任务向来都是极为耗时的任务,甚至很多时候在长长的准备之后也依旧是毫无所获。
更何况,虽明面上称呼是安插,但实际上,将之归类为暗探、或者是卧底任务才更加准确一些。执行者通常都要经过好一番的改头换面,外貌、行业、籍贯乃至是相关经历。
现在贺知舟远在晋平,赵如徽是想见都见不到,连信件都无法互通有无——毕竟不管是谁,频繁地往来信件都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好像活担心对方注意不到你的可疑似得。
相思成疾的陛下不会拿贺知舟的安全随意开玩笑,自然只有加足马力,力求将这些阴沟里面扰人的老鼠一网打尽。
好在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倒是有了对症下药的方式,赵如徽也不在其他的地方做无用功,而是在鸿源不会发现的基础上面布置下去了非常严密的监控,力求掌握鸿源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检查了每一封从外面传进来的消息,杜绝一切可能会发生的意外。
虽然鸿源依旧是十分谨慎,但显然长久以来的潜移默化并不是没有作用的,因为莫洛的身份和近日以来的成绩,鸿源对于莫洛已经是十分信任,态度也好上了不少,倒也不介意寻常时候和她随意地聊聊天。
“万事都讲究欲速则不达,为了这吏部尚书的位置我筹谋了三十几年,既不敢太过于招惹他人的眼球,却也不能够和那群碌碌无为的家伙一味混迹在一起。数年来,我一点一点地加重在先帝心中的存在感,让他觉得我踏实能干实事,却又不是不能够为之把控,会对他一味指手画脚的顽固之辈……”
鸿源嘴角带着些玩味的微笑,显然是想起了他当年和先帝斗智斗勇的那一段时间,能够在先帝那样一个疑心病严重、又掌控欲十足的皇帝手下做到现在的位置,一直都是他自己本身的骄傲。
“不过我的是为臣之道,你却又与我不同。”鸿源看了一眼在旁边没有什么表示的莫洛,却也没有在意,依旧剪着屋中盆栽的花枝,端的是一个语重心长。
“为臣之道在于不骄不躁,在展示自己能力的同时又要去应和皇帝的喜好,但是你……百依百顺不足以让他对你另眼相看,而一味地欲拒还迎若是让他失去了对你的耐心,就更是灭顶之灾。”
莫洛的眼睛微微一闪,并没有应承鸿源这话里面的暗示和催促,而是转开话题抛出了另外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干的消息。
“皇帝守孝期要过了?”
“不错,当年皇帝登基的时候自己提出要为先皇守孝三年,可是后来才过了一年多,当今太后也仙逝了,皇帝悲痛,又在太后下葬之时也发誓为其母守孝三年。当时这事在朝中还引发了很大的震动,但大臣们看皇帝如此坚决也并不好再劝。”
说不好都是客气委婉了的,一开口就是一顶蔑视孝道、不仁不义的帽子。文臣向来注重自己的名声,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的高尚品德刻脸上去,哪儿受得起这个。况且在先帝和太后满七以后皇帝就宣布一切从简,也不耽误什么国事。
既然皇帝自己要如此‘自律’,那大臣们自然是纷纷熄火,疯狂赞美了一通皇帝的孝顺,将这位新登基的皇帝给夸到了天上去。
皇帝满意了,还下令赏赐了不少宝贝以安抚臣子,一时之间君臣的和睦可谓是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即便是鸿源,想起那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忍不住摇头。他算了算时间,给了莫洛一个准确的时间点,“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今年年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