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慎秋死亡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他毫无愧疚感。
至少对他好过不是吗?即使是恶意的。
他无聊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回想起那天晚上逃跑掉的身影,眼神隐隐有了疑惑:既然不是慎秋,打扮和反应也太像了不是么。
难道慎秋还没死?
如果都摔成那样都没死的话,估计更丑了吧。
他觉得有点好笑,想起他胆怯的模样便笑出了声,双手插在口袋里,百无聊赖地转悠。他其实不相信慎秋还活着的,毕竟从他眼皮子底下跳下去的人,尸体都摔烂了。
班里没人,还不如在校门口等人一起进去。
没了慎秋,日子总感觉少了点乐趣,没了所有人攻击的对象,得再找一个啊。
季如安打了个哈欠,又开始烦躁起来:“妈的都什么懒货,到现在还不来学校……”
他唧唧歪歪半天,才远远地看见乔奈的身影。
“我日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我都等很久了。”他骂了一句。
乔奈揉了揉自己还没清醒的脸,仔细辨认来人,认出来后才说话:“我连早饭还没吃,别进去了,一起吃个早饭去。”
季如安想了想:“行吧,反正班里还没人。”
着学校周围饮品店和早点店很多,因为学生多,流量也大,到处店里都是吃饭的学生,老板忙得不可开交。
乔奈买了一份三明治,又转去另一家店买饮料。
“你有病没病?吃顿早饭跑两家店?”季如安翻了个白眼。
乔奈一脸无所谓,撕开三明治的包装咬了一口:“那家店的热饮味道不错,我这几天天天迟到也没空买,这次恰好来得早肯定要去一趟啊。”
“行了行了,婆婆妈妈的。”
季如安有点不耐烦,他不太乐意陪着别人到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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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揽云点的那杯热饮还没喝完,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是阿渡打来的:“昨天晚上送秋秋回家了吗?他睡着的样子是不是很乖?”
她略微有些感慨:“昨天要不是我,你都没发觉秋秋被人动手动脚了。唉,那么招人的一张脸,你怎么敢让他在公共场合睡觉。”
江揽云闻言眸色暗了暗,想起昨晚那个兴奋到发抖的男生,顿觉恶心。以爱为名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真让人所不齿。
他眸子垂了垂,有些人做错了事,总该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好了,不聊这事了,你别让慎秋知道。”
“为什么?应该告诉他让他警惕一下啊?”阿渡不理解。
“他知道后会想很久,心情也会不好,就这样吧,以后再说,我陪着他你不用担心。”
“好。”
电话挂断,江揽云抬头看了眼慎秋,他脸遮得很严实,不怕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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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进去吗?”乔奈问他。
“你买完快点出来,我在这等你。”季如安朝他应付着。
“行吧,我先进去了。”乔奈也没再坚持,一个人进去了,他点单顺便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动作行云流水。
“我要一杯锅煮奶茶,一杯香蕉酸奶。”
“好的。”
乔奈正低头玩手机,听到这回答不由得耳尖微动:声音很好听,应该人长得也不错。
这样想着,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抬起头来看人。
戴着口罩和帽子,面前这人鸭舌帽上还套了连帽衫的帽子。现在这天气把自己捂这么严实的,非常少见。
而这副打扮他在一个叫慎秋的人身上看了无数遍,可如今,这个人已经死了。跳楼过程被完整地印在了手机里。
看清他的打扮,乔奈轻松的心情顿然一紧。
他突然想起来,慎秋原来好像就是在这家店打工的。
乔奈嗓子干干的,他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心脏仿佛被攥住了似的。上次一帮子人亲眼看见慎秋跳楼的,他不可能还活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自己早已为此做了几天噩梦了,他看见慎秋从天台一跃而下被摔烂的身体。经常梦见慎秋还活着,满脸是血的盯着他。他不停地责怪季如安让他参与这些,可当时觉得好玩的确实是他自己,最后受不了内心谴责的还是他自己。
他声线想要强装平稳,却颤颤巍巍的。他问了声:“慎、慎秋?”
慎秋忙得没注意人,应答了一句:“嗯。”
乔奈眼睛蓦地睁大,呼吸一滞,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手机里的视频文件早就被删了,他看也不敢看当时慎秋的眼神,那种波澜平静死灰一片的眼神,让他无端感觉脖子被人掐住一般窒息。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又出现了?
恐惧顿时弥漫上心头,可他的脚却像扎在了地下似的动也动不了。
他嗓子有点堵,愣了好几秒才移动脚,冲出了门。
他一下子撞到了正站在门口玩手机的季如安,可没想到道歉,只是干巴巴地问了句:“你、你上次真的看见……慎秋……了吗?”
季如安把手机放下,眉头都皱紧了,松了松被乔奈撞到的肩膀:“你又提他干吗?晦气。”
“我看见、看见慎秋了。”他眼球内侧略微发红,在黑白眼珠子里非常明显,样子非常紧张。
乔奈伸出颤抖的手指,朝里指了指“他、他在里面……而且我喊他的时候,他还答应了。”
他嗓音发哑:“慎秋会不会……回来报复我们?我们害了他……”
季如安动作一顿,疑虑起来,难不成慎秋真的没死?
“别乱说,谁害死他了?明明就是他自己跳的楼,没人逼他。”即使这么说,他还是想了解情况,“我进去看看。”
乔奈看着他进去的背影,这才手扶着膝盖喘息。
刚刚心跳得都快停了,噩梦场景一瞬瞬出现在眼前,让他手指抖得越发厉害。
季如安倒想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他不怕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更不信世界上还有人跳了楼还活着。肯定是有人装成一副已死之人的模样,上次也是,是想替慎秋报复他们吗?
可谁会去帮慎秋,他连朋友都没有。
季如安眉头拧着,他一步步促成的局面,自然对慎秋一切的情况了如指掌。他不会有朋友,甚至没人敢和他做朋友。
和慎秋交友,就是在和季如安作对。帮了慎秋,下一个被霸凌的对象就是自己,谁也不会去想代替这个边缘身份。
柜台前有一个人背对着顾客在做冷饮,打扮和慎秋如出一辙。
季如安眯了眯眼,迈开腿走上前去。
慎秋从没想过季如安会这么大胆,而且毫无愧疚心。
一大早正是人多的时候,贺星野正摆出一副假笑来招揽顾客,慎秋也恨不得有个分身来帮自己,手臂酸的不行。
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慎秋眼前一黑。他被人一把扯住了衣领,一路扯出了柜台外。嗓子一瞬间掐紧,头被狠狠撞到了地上。
慎秋闷哼一声,还未站起来又被人踩住了手腕。痛到手无法蜷缩,脑袋一阵阵发晕。
天台上的一幕幕仿佛重现一般。
周围好多人惊叫一声,忙四散开来怕波及自己,更多害怕的女生连未喝完的饮料都没拿,拉着朋友赶快出去了。
不管他是不是原来的慎秋,他都该是下一个边缘人。
或许更可能是慎秋根本没死,只是在伺机报复而已。
校方给出的解释他根本不信,因为被包庇的是他,他自然知道那轻飘飘的一纸声明意味着什么。
季如安蹲下去,脚还未移开,语气阴狠又缓慢:“你是不是,又在找死?”
慎秋痛得说不出话,对季如安习惯性的恐惧感压得他无法呼吸。
江揽云之前还在和阿渡通话,却见周围人都离开得慌忙,他不清楚情况,而面前这一幕猛然撞进他眼睛里,他心跳骤地一停。
“慎秋!”
江揽云一把扯住了季如安的后颈,在季如安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直接把他踹向了椅子。季如安后背立刻肿了一片,手臂被划出了血,连脖子后都破了皮。
江揽云没空再去管他的死活,他蹲下来去扶慎秋,看见慎秋的衣服上沾了灰,头发也沾上了,手腕青紫斑驳,看得他心惊不已。
要是今天没陪他来,他会被怎么样?想想都后怕。江揽云心疼得要命,比踩在自己手上还难受。
季如安半天说不了话,在地上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浑身跟散了架似的疼痛。
江揽云在学校里就是领头的存在,气势本就比一般人强一些,他此刻正在气头上,用得力气大了些,季如安又被砸在了椅子上,不知是哪处骨折。
“我教训人用得着你来插手?”季如安眸子戾气很重,他撑着身子站起来,手臂上的血蜿蜒着向下滑落。
果然有人帮他。
季如安冷哼一声:“要装好人可不是这个时候,突然同情心爆发也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惹火烧身……”
江揽云没空听他说完,语气异常冰冷:“你是谁?在这撒什么野。”
慎秋站起来,慢慢把自己身上的一些灰尘拍干净,鼻腔有些酸涩。
其实,很想让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