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感叹道:“这怕是几千年前的前辈留下的。”
殷问水对此摇头:“我看未必,估计更早吧。”他突然笑道:“师兄可读过山川志?”
林祁疑惑地看他一眼,摇头:“不曾。”
殷问水道:“书上说,十八山脉在千万年前曾经在深海底,隔了很久才露出地面来,十八峰的中心那瘴气弥漫的地方,根本就是深渊。师兄你说这些水,会不会是万年前或者更早时候的海水?”
林祁是不信他的,哪怕穿书到了这个奇葩世界,他的知识始终还被现代所影响。
但是,莫名的,听了殷问水的话,他看着那些黑色的水,就感觉一股寒气穿身。
他岔开话题:“我们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出去吧。”
殷问水无所谓地笑笑。
林祁找了半天,根本就没发现什么密道,仔仔细细每块岩石都看过了,然而没什么卵用。他不免有些沮丧,回头却发现,殷问水正坐在石凳上,一颗一颗地拨弄棋子。但他只是拿起来然后玩一玩,并没有打乱顺序。
林祁找了半天也没结果,悻悻地做到了他的对面。
殷问水突然道:“师兄,要不我们把这盘棋下完吧。”
林祁皱眉:“都下完了,移棋?”
殷问水点头,神色从容:“你白我黑。不用下的有多好,分出一个胜负就行。”
林祁总感觉他知道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来来往往地下起棋来。
终于,下到了最后一步,却是殷问水要输了,林祁将最后一颗白子移上去,脸上的笑容还没开始展露,却是突然间地动山摇。
他整个人被晃得有点愣神。
只听殷问水声音冷冽:“退开!”
林祁反应也快,立即退后一步,反倒是殷问水还退的慢了一点,石桌坠下,砸上了他的腿。
风波很快平定,林祁上前,将那桌子抬起,想扶他起来,但殷问水吃痛地喊了一声。
林祁去摸了摸他的腿,是真的骨折了。
“还能站起来么?”
殷问水抿唇,摇头。这样颇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林祁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是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他当机立断:“那成,我背你吧。”
刚刚地动山摇间,石壁一处出现了一个通道,估计就是出口。
其实有很多疑问,但是这个时候都并不方便问,林祁将殷问水背在身上,发现他其实还挺重的。殷问水也非常自然的,双手环住林祁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那个暗道很窄,但是,一踏入,林祁瞬间浑身僵硬,这里浸入了一些水,估计就是外面的黑水,那种冷是他平生未曾体验过的冷,从骨头处战栗,而且这水很粘稠,他每走一步,都有很大的阻力。
“师兄,你还好么?”
殷问水的气息基本上就吞吐在他的耳边。
林祁咬牙,然后道:“还好。”
这条路,很长,长到林祁觉得自己下一刻可能就要跪下来了。
很冷。
冷到极致反而生出了一丝丝刺痛的感觉。
他想着自己可能出去这双腿就要废了。
殷问水倒是挺享受的,也不知看没看出他的不自在来。
他把玩着林祁的一撮头发,懒洋洋道:“师兄性格真不错。”
林祁已经没有精力去回答他了。
殷问水笑着:“师兄,你这性子修的该是有情道了,无情道的话,估计你连筑基都筑基不了。”
林祁到最后已经神志模糊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他目光就只盯着前方,每踏出一步都十分吃力,额头沁出密密的汗。
殷问水也是知道了他听不见,干脆就撒开性子了,“师兄你这头发还挺滑的。”
林祁的神志越来越模糊,眼前出现白光,反正他也不知道是到了出口处,还是自己昏倒了。
最后就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林祁觉得自己行走在冰天雪地里,寒意从脚心蔓延,渗透骨髓,遍布四肢。他察觉到有温暖在旁,似三月暖阳,不由靠近,却又仿佛是撞到了一个幻想,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湿冷的体验。
他哆哆嗦嗦,最后意识昏沉沉的,最终晕了过去。
殷问水推开他后,神色显露厌恶,眼含薄凉。
但没办法,自己做的孽还得自己来补回吧。
不由冷嗤。
运气真背!
第4章 师尊
林祁的腿没有废,非但没有废,还因祸得福,发现自己的金丹是视觉上的大了一圈,抵得上他一年的修行了。
没过多久,约有半月,就又是一年一度的清霜峰传统了。
自从师尊闭关冲击出窍期以后,每一年都要有人去师尊闭关的洞府前,汇报今年的峰内弟子的修炼状况。
汇报的流程有点猎奇,将事情写在专门的纸上,在洞门前烧了便可以传入师傅耳中。大师兄为了有点仪式感,还专门准备了一些酒和香。
林祁每年都非常无语,不明白这到底跟上坟有什么区别。
师尊要是知道他的嫡亲弟子们把他当死人看,估计气都要气出关。
今年抽到了林祁。
林祁忙摇手:“不,我不要,我前些日子腿受了伤不方便。”
这种欺师灭祖的活他们还是另请高人吧。
叶留衣嗤一声:“昨天还见你活蹦乱跳呢,骗鬼吧你!”
林祁还想说些什么。
二师姐苏瑶瑶就开口了:“你也别废话了,又不是吃了你。”
林祁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一下。
叶留衣便又道:“这是我们峰里的规矩,抽到谁便是谁,你可别坏了规矩!”
真是好大一个帽子扣下来。
别无他法,林祁只好拎着一壶酒带上三根烟,御剑前往昆吾的后山。
后山是个更加灵气充沛的地方,凌天塔是弟子们从炼气到元婴都可以进行突破的地方,而到了修行后期,例如他的师尊微生澜这个级别,都是在这里闭关的。
进后山也是十分艰难,要各种通行证。走完复杂的流程后,林祁来到了师尊的洞府前。
洞府别致,在山腰处。此间林草灌木丛生,石门紧闭,一旁有一株桃花。回首是苍云无际,往前是落英缤纷。
这桃花树一年四季不调落,粉色花雨簌簌落了一肩。
林祁随意写了一些峰内的事,纸张燃烧起来的时候是蓝色的,一点一点莹蓝的光浮现在他周身,他低头,酹酒一地,焚香三根,斜插青石缝间。
“师尊,弟子林祁今二十又一,金丹初成,不负师恩。”
他说完,有一叶桃花瓣划过眼睫,留下酥痒的感觉。他其实并不喜欢桃花,这花美虽美,摧枯拉朽丽色惊人,却总是带着煞气,就连那颜色,他也总能看出一丝血腥味道。
但师尊洞门前的桃花不同,颜色寡淡,没有香,触感冰凉,仿若轻雪。
林祁静站了一会儿,心中心思不可谓不复杂。
在《泅渡三界》这本书里,如果非给主角的男人们派个位,那么他的师尊应该就算是攻一了。
真是想想都要卧槽。
根本就不能带入师尊谈恋爱的样子好么?
他连师尊笑起来的样子都不能脑补!
林祁对微生澜的记忆很单薄。
拜入师门时,跪在玉色台阶上,一抬头看到的就是那一角银蓝色的衣袍,仿若有流光盈盈,清寒从骨子泛出。
然后是师尊对他日常修行上的一些不轻不重的点拨,语气如他这人般,无悲无喜。
师尊修的是无情道,注定不会有太多的羁绊,对于修炼无情道的修士而言,任何一种情感都极易产生心魔。所以师徒、宗门、家人、爱人、友人,对于师尊而言都只是一个名词,附加一点责任,却没有具体概念。
不愧是修真界的第一高岭之花。
不过林祁倒是希望师尊能一直高冷下去。
他回想了一下师尊在那书里那些幼稚的吃醋呀生气呀就牙疼,更别提为了主角自损功力这种事了,他身为读者时都内心呕血,身为弟子更甚。
他曾经在看修真小说时就一直在想,怎样的人方能成大道,资质、机遇必不可缺,但品性、心志更为重要。二十多年,相对于修仙者百年、千年的年岁实在是太过短暂,如沧海一粟,弹指刹那,但他接触了太多人,也慢慢看清了这条路的漫长和无望。
有的老人穷极一生停在炼气圆满,有的富商散尽家财最终潦倒而死。
也有像他师尊这样的,一入道便惊才绝艳之辈。
林祁走了几步,看着昆吾波澜壮阔的云海,手指握住剑柄,然后,轻轻一笑。
他不求长生,只求归乡。
至于在站在巅峰手能遮天之后,是否还甘愿回现代做一个普通凡人。
这个问题,至少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回答的。
林祁离开后山之后,转道便去了藏经阁,专门问了一本书,《山川志》。
他翻到了关于十八山脉的那一篇,果不其然,看到了和殷问水的话类似的描述,其间还有更为细致一点的,关于棋一尊人的事。这位久远的仙人嗜棋如命,曾在十八脉劈凿出了好几个洞府,每个洞府都摆着一盘下到最后的棋,以此会后人。